男友从无限流穿回来了(215)
牧师有一股后退的冲动。
他的心脏开始胡乱跳动,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
也许人们说的并没有错。
自己眼前的“圣子”, 的确是从深渊走出来的恶魔!
他如今的平静,并不是因为不恐惧死亡。而是他知道, 进入深渊,并不会带给自己死亡。
这个念头, 让牧师的喉咙泛出一点干涩。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恐惧越来越多。
偏偏这会儿,圣子微微笑一下, 告诉他:“这的确是万民之恶。”
牧师瞳孔微微缩小。
圣子说:“万民之恶的源头……”
牧师近乎听到雷声。
可是,圣子却不曾再说。
他收敛了笑容,告诉牧师:“你回去吧。”
牧师听着这话, 哪怕明知不该,依然是以逃难似的步法离去。
在他身后,圣子环顾周身黑暗。
他的表情之中,带了一点细微的苦恼。
“你真的不在吗?”他轻声问。
没有回音。
圣子慢慢叹一口气,又回想起从前。
主教、牧师那番“捡到他”的说法,都回避了一件事。
他被那群村民捉住之后,究竟在黑暗的小屋子里待了多久?
圣子不知道。
他隐约记得,自己那会儿干渴、饥饿、疼痛……这些一并涌上来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死亡”的滋味。而后,又是一个更加模糊的念头。
他以为,自己可以去见阿爹阿娘了。
偏偏有人扶起他。
他被喂了水,喂了食物。
不止如此,还被什么人珍惜地抱在怀中。
他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意识。
对方在想:我不过是沉睡了一些时候……
在想: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在想:很快就不疼、不饿了。
在想:你醒来之后,会生我的气吗?
那个时候,圣子的意识都是模糊的。
他不知道是谁在给自己水、给自己食物。
他甚至有一个大胆的念头:也许并不是“谁”,而是那片黑暗救了他。
那以后,在黑暗环境中独处的时候,圣子总会有一种特别的安心。
虽然主教一再叮嘱他,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黑发黑眼的样子。现在的状况,也证实了这点。对于旁人来说,他的确是“恶魔”。
但是,平心而论,圣子从未讨厌黑暗。
他例行自言自语了几句,照旧没有听到回应。
圣子慢慢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假寐。
这个时候,却有黑暗缓缓靠近他,将他包裹其中。
圣子眼皮轻轻颤动。
黑暗很快散去。
圣子无可奈何地叹息。
……
转眼,到了圣子要被投入深渊的当日。
所有人严阵以待,唯有一个即将“赴死”的圣子,表现十分轻松。
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这样的预感,让他非但不怕,反倒颇有期待。
他被光明魔法束缚,年迈的主教亲自执行刑罚。
人们看着他披散的黑色长发,面上惊惧交加,又带着一种近似于“大仇得报”的畅快。
圣子不以为意。
他被人推着,一步步走到深渊之畔。
再往前一步,就是漆黑的、不见天日的渊底。
他望着下方的黑暗,感受到了身侧人的战栗。
而那些人还在窃窃私语。
圣子听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他们曾经是年幼时的玩伴,也是长大以后的同僚。
他们曾经一起去全国各地,也曾一起在神殿之中修习。
而现在,他们低声讲话,说:“我就说他不对劲!”
“你们看,他完全不害怕掉下去!”
“你们现在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浑身发冷,骨头都发凉。”
“对,我也是——”
“可你们看他。”
无数目光落在圣子身上。
圣子听着这些声音,若有所思。
他望着下方的黑暗,无声地动了动嘴巴:这一次,总是你了吧?
无人应答。
但是,在问出这句话之后,他被推了一把。
那并非是哪个人的力量。
在他身后,是一根长长的木柱。
人们怨恨他,同时也恐惧他。
他们不敢单独站出来,只敢借助工具,将所有人的力量都汇聚在木柱之上。
圣子只觉得背后一痛,紧接着,就是脚下一空。
他跌入那片黑暗。
天空离他越来越远,而这样的下坠始终不息。
他身上的魔法绳索逐渐消失,圣子手脚自由,往下方望去。
他开口讲话。
因下坠时的风,他讲话的声音断断续续。
圣子问:“是你吗?”
无人应答。
圣子问:“真的不是你吗?”
依然没有回应。
圣子察觉些许失望。
他尝试使用魔法。
可在他作势要往上、离开这片黑暗的时候,下方的黑暗却凝聚起来,变成一只触角,勾上了圣子的小腿。
察觉到这点时,圣子眼神微亮,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他放松身体,被触角勾着,直直下坠。
前一刻,他还在半空。后一刻,他就落在地上。
天空已经彻底没有痕迹。
圣子在神殿中修习过数学,他知道,依照自己下坠的时间,他这样安然无恙的落下,简直是一个奇迹。
所以他客客气气,说了一句:“谢谢。”
自然是无人应声。
圣子也不在意。
他掌心亮起一片小小的光,而光亮愈来愈多,像是萤火一样,照亮这一小片天地。
圣子身着污损的白色长袍,循着萤火照出的一点影子,往前走去。
他起先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祭台。而后发现,祭台之后,仿佛有一尊神相。
圣子考虑片刻,走到祭台旁边。
上方空无一物。
他试着对神相讲话,问对方:“你是黑暗神吗?”
圣子已经习惯了没有回答。
他不等回应,便继续说:“之前那么多年,应该还有很多人掉下来吧?怎么没有见到他们?”
“这里为什么只有祭台,没有祭品?”
“我那么掉下来,对你来说,应该算是打扰到你吧?”
“但是,”圣子话锋一转,“你之前救过我——难道,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点亮的那些萤火,仿佛开始往远方散去。
他身边,依然亮着的,仅仅是祭台本身。
圣子心念一动。
他低声说:“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他能记住的,是年幼时被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带着生活在森林中的短暂时光,是在黑屋子里又痛又饿的日子。
他脑海里偶尔会冒出一点奇怪的声音,仿佛是女人在讲话,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只是很快,这样的声音又会被各个魔法的口诀覆盖。
圣子问:“但是,你总不会是那个男人、那个女人。这么说的话,你又是谁呢?”
随着他的话,莹光被黑暗推着落在祭台之上。
因祭台上的光,那尊神相被照亮更多。依然高耸、巍峨,但圣子隐约觉得,那似乎是一个模样英俊的男人。
这实在过于怪异了。
他想到自己从前读过的书,着实不能知晓,有哪位神明将神殿建立在这样的地方。甚至,对于“神明”本身存在与否,圣子都抱有一种怀疑态度。
这样的怀疑自然太过大胆,旁人并不知晓。
但在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圣子看着诸多魔法口诀,总是会想:都说魔法是由神明赐予,可是这些魔法元素明明是世间原本就有的东西。我们将元素搜集、利用——在这个过程中,凭借的总是人类本身的才智,而非“神明”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