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空荡荡的客栈里略过一条黑色人影,停留在某个窗口外。
房间的禁制被一道暗色雾气腐蚀,窗口随后被慢慢推开……
哒哒两声,自窗口传来。
云灼然正数着剩下的四个玉瓶,每个小玉瓶里都装满了恶灵,加起来也算半个金丹,估算应该还有心魔这两三日吃的了。闻声,他偏头望向窗口处,抱着玉瓶吸恶灵吸得美滋滋的心魔也警惕地瞪大了一双小黑眼。
窗户接着传来规律的哒哒轻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敲窗。
云灼然放开神识一探,意外地挑起眉,将玉瓶交给心魔让他自己吸,挥手将结界开了一道口子。窗户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拉开了一道缝隙,两节手指长的纸片小人钻进来,蹦下窗台,一蹦一跳灵活无比地跑过来。
心魔由防备转为好奇,抱着小玉瓶探头下去,只见小纸攀着桌腿爬上来,心魔歪了歪脑袋,在小纸人蹦到云灼然面前时凑过去拦在前面。
云灼然暗笑一声,越过捣乱的心魔捡起小纸人,覆在上面的灵力浮起,于空中现出一行浅金小字——
过来见我呀。
心魔眼睛扑闪,“什么人啊?”
小纸人已从云灼然手心上跳了下去,站在桌子上指着窗外。
今日也只有住在对面客栈的蓬莱仙邀请过他,这不,刚入夜,蓬莱仙就来催他了。思索着,云灼然戳了戳绵软的心魔,“蔚然去不去?”
心魔看他是要去了,于是匆忙一口吸完小玉瓶里的恶灵,吧唧嘴巴,将小玉瓶推回到云灼然手边。
“哥哥去我就去!”
云灼然揉揉黑团,揣进怀里站了起来,低头看向小纸人。
“带路吧。”
小纸人似乎很开心,蹦蹦跳跳地到了房门前,云灼然尾随其后,正推开门,忽闻隔壁传来一阵动静。他出去一看,陆栖和沈灵枢站在厉剑茗大开的房门前,不知道在说什么,一见到他出来,却都露出了惊诧之色。
“云师弟!”
沈灵枢快步上前,“你还在!”
陆栖急急跟了过来。
小纸人看情况不对,飞快地爬到云灼然手上,让云灼然藏进了袖子里。云灼然神色自然地看着二人,反问:“我不在这里,能去何处?”
沈灵枢脸上还有些无措紧张,他举起手中之物,“可是方才有人送来蓬莱玉枝和书信,说你被抓走了,要我独自一人去城外槐树岭接你。”
陆栖便问云灼然,“你没出门?”
“没有。”云灼然接过玉枝和信件,蓬莱玉枝还残余了厉剑茗的气息,果然是他的那支。思及此处,他走到厉剑茗房间一看,里面门窗洞开,空无一人,一股极淡的异香正无声飘荡,云灼然顿时了然,回头看向二人。
“我还在这,那被抓的人是谁?”
月色之下,一条黑影自昏暗树林上空略过,不过多时,便潜进了槐树岭深处,他随手将人扔到地上,朝前方残旧的小木屋屈膝跪拜。
“少主,人带到了。”
“这么快!”
火光摇曳的小木屋中传来一道难掩惊喜的清朗声音,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黑衣少年带着随从快步出来。他对云灼然很感兴趣,摆摆手叫属下起来,谨慎地看了看地上昏睡的人,便蹲下来,捏着下颌将人脸转过来。
一看到厉剑茗那张泛着健康蜜色,只能算清秀的脸,少年嘴角微抽,狐疑地看向带人回来的属下。
“天道宗的花瓶就长这样?”
那名属下也想不通,“听闻蓬莱仙送了他蓬莱玉枝,属下也再三确认过那是云灼然的房间,确实有玉枝在手,为了让沈灵枢相信,属下便将玉枝送了过去。少主,属下想,也许传言中的云灼然也不过如此,只是能力太差,只有这张脸能看一下,所以才被人称为花瓶,哪儿及得上少主半分?”
这位少主听了低声一笑,不知是满意还是嘲讽,倒没有再问,起身接过随从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行吧,只要能把沈灵枢引来就行。”
“看来这天道之下第一人的真传徒弟也不过如此,我今夜偏要取沈灵枢首级,扬我魔宫威名。”
少主嗤笑一声,看着脚边睡得香甜,竟然还打起了小呼噜的厉剑茗,没忍住嫌弃地踢了一脚,“这人真是云灼然?壮得跟头小牛一样。”
他这一脚力道不太重,厉剑茗在睡梦中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抱住少主的腿,猛地一口咬上去,那位少主猝不及防,疼得嗓音都嘶哑了。
“还不快把这头猪拉开!”
两个随从手忙脚乱去拉厉剑茗,没想到厉剑茗力气奇大,他们也是用上了吃奶的劲,不由在心底埋怨,这天道宗的花瓶果真跟头牛似的。
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拉开了厉剑茗,俱是累出了一身大汗,齐齐松了口气。那少主一看裤脚上面渗出的深红血迹,就疼得不住吸气,也不敢仔细看,便气急败坏地指着厉剑茗怒斥:“混蛋!给我杀了他!”
第二十五章
就是住在隔壁的沈灵枢和陆栖也没想到,云灼然会换房间,而他还在,那被抓走的就是厉剑茗了,很显然,厉剑茗这次是被牵连了。
若是丢的是云灼然,便只是天道宗的事,可今夜丢的是厉剑茗,他若被牵连出了事,天道宗也不知该如何跟昆吾剑宗和闻剑仙交待。
救人要紧,沈灵枢和陆栖还是去了槐树岭,云灼然暗中将小纸人放回去给蓬莱仙报信,也跟上了陆栖的飞剑。三人猜想厉剑茗被抓走不久,对方既然将他误认为云灼然要挟沈灵枢,那在沈灵枢到前应该不会有事。
好在槐树岭并不远,小半个时辰后,三人御剑到了林子外。
沈灵枢想独自进去,因为对方本来就要求他独自前来,陆栖便没有意见,“我会看好云师弟。”
云灼然眉头微蹙,似不赞同。
轰隆一声巨响忽然自林深处传来,昏暗的林子深处中,一道雷光闪现,又飞快的消失在黑暗中。
云灼然反应极快,“是昆吾剑宗的雷法,厉剑茗出手了。”
他说完朝声源赶去,余下二人也顾不上计划,匆匆跟上。
如云灼然所料,此刻厉剑茗已经醒了,一开始还迷迷糊糊的,心想在梦里吃到的鸡腿为何是一股血腥味,还硬硬的都咬不动。待稍微缓过神,便听见那位少主气狠了,命令随从先杀他泄愤,厉剑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趁人不备挣开那两名随从要逃,可他中了毒香,身体没那么快恢复,也是在动手之时,他惊觉这伙人很不对劲。
“你们是魔修!”
那位年轻少主在远处给自己的伤口施了一道治愈术,便咬牙切齿瞪向厉剑茗,一抬手,周身魔气转瞬化成他手中一柄杀气浓郁的黑刃。
那柄黑刃很是邪门,厉剑茗心道不妙,被逼得使出他的杀手锏雷法,伤了那少主的两个随从,自己也是灵力耗尽,正往外死命逃亡。
魔剑紧追而来,已近厉剑茗身前,危急之际,他急出一头冷汗,捏住腰间的玉牌,但不等他动手,他身前骤然展开一个繁复的金红法阵!
魔剑被挡在阵外,不得寸进。
厉剑茗愣愣回头,只见斜后方的黑暗丛林中站着一道白衣身影,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云灼然!他不由自主放下心来,后怕地冲了过去。
金红法阵太诡异,又坚固无比,那少主发觉对方并不好对付,只好召回魔剑,警惕地望向来人。
夜色深重,但他的视力极好,一眼看清了那白衣人的容颜,心下不由想到,这人长得好好看,比天道宗那个牛一样的假花瓶还像花瓶。
很快,远处又来了二人。少主见状,一身傲气弱了几分。
云灼然也挥袖撤了法阵,将怀中嗅到可口煞气,被本能勾得蠢蠢欲动的心魔塞到宽大的袖子里。
厉剑茗吓坏了,一个飞扑过来,气喘吁吁抱住云灼然手臂,“没想到还是你救了我啊!好险好险……”
云灼然看着他额头的大汗,脸上略过一丝嫌弃,但想到这人又是被他牵连的,云灼然便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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