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点很厉害——敛息。以至于咒术界许久都不敢下定论,这些人到底是被咒灵所害还是被普通人所杀,警方的调查和五条悟的追踪同时进行。
他本来不用管这件事,只是冥冥之中有所预感,于是接下了麻烦差事。
在最后一个受害者尸体被警方发现的那天上午,他先一步到达了快餐厅的卫生间。
地面上轻微的咒力残秽让五条悟确定,这就是咒灵。那些受害者的档案他看过,于是他在店里给自己的学生松田伊夏打了个一通电话。
不出所料,对方半点都没有犹豫,选择了利用。
清除咒灵的痕迹,留下属于自己咒力的残秽,故意出现在监控里。动机太过合理,又有确凿的证据。那些本不属于他的罪过,就这样成功地转移,由他背负。
“嘛,不过,反正是你的选择。”五条悟轻耸肩膀,语调轻松,“你根本就没想过以后该怎么回来。”
整个咒术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五条悟一个,也只能有他一个。
这不是什么公安派遣卧底,一切牺牲都会被记录在档案,等一切结束就“沉冤昭雪”,重新变回公安。松田伊夏不一样,他根本就没想以后要怎么回来。
或者他根本没想过回来?
白发男人看着对面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张扬而明丽的脸:“松田伊夏,你眼里除了你哥就没有过其他人,什么都不在乎。所以,等那个人被抓住,你的任务完成,执念了却。”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笃定:“你就会去死。”
松田伊夏看着他,还是那副笑脸,没什么反应。
“哈,果然。真不愧是头号问题学生。”五条悟站直了些,“我帮不了你,你也从来没想让人帮你。”
自己把松田伊夏带到咒高,扔进那群学生堆里,但毫无作用。
一年半过去,少年和那群二年级学生照样若即若离,只要他不想,没有任何人能再往他身上建立什么联系。
“算了,之后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了。”白发男人打了个哈欠,利落地挥手作别。
然后他脚步微顿。
声音从身后传来。
松田伊夏收敛神情,嘴角面具般的笑容消失不见。声音和平时不大一样:“…谢谢。不论是今天,还是之前。”
五条悟没有停下脚步,也没回头。
他离开天台,走向自己的学生们。
他们撤走了周围会被影响的民众,战斗声势浩大,但除了建筑体外,没有造成任何其他损伤。
几人却沉默着,同平时执行完任务回去的模样截然不同。
凝重严肃的神情下,是藏不住的、轻微的茫然。
这是各种名义上,他们第一次见证同伴的叛逃。
“没有抓住,伊夏逃走了。”五条悟语气轻松,“好了,回去吧。”
伏黑惠开口:“……之后,怎么办。”
“通缉。”白发男人道,“遇见诅咒师怎么办,以后遇见他就怎么办。那群烂橘子估计会……啧,说什么来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
他将其拿起来,手机屏幕映出他的下颌。
[经对残秽的分析,可以判定米花市七人死亡、咒具佛合契丢失是松田伊夏(高专2年纪)所为]
[依据咒术规定第9条,其身为咒术师,成为处刑对象。]
[松田伊夏逃亡。因其术式特殊,见者应立即上报,对逃犯进行封印,非必要不轻易斩杀。]
看呐,即使这样,那群烂橘子也不愿意放弃松田伊夏的价值。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
收到通知的不止他一个,其他几人看着手机,神色各异。
唯一相同的是,都压抑而沉默。
他比其他人多一条,来自那些高层的问责。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
他看着面前那些气压低迷的小孩,又想到一张明艳张扬的脸。
够决绝,也够狠辣。对自己,对别人。
一道全然无解的难题。松田伊夏就是颗拼了命往死亡生长的树。偏狂,执拗。如果没有攥对位置,那就怎么都拉不回来。
他只差半步就要坠亡,但是却还要推开所有试图朝他递来的绳索,固执地踩着那块摇摇欲坠的崖石。
“……”五条悟动作微顿。
他重新勾下眼罩,重新看向天台的方向。
有人推开天台门,朝着捂住伤口在角落跌坐下的少年跑去。
步伐坚定。
“……啧。”五条悟将眼罩重新戴好:“好饿——和伊夏打了那么久,改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了,我先去买喜久福了~”
面容染上几分轻松。
也许这并不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安室透停下脚步。
少年跌坐在一片废墟当中,满身血污。他的胸口随着喘息起伏,警惕地抬头,看向声源处,然后又慢慢如同抽空力气一般,放松下紧绷的身体。
他眼眸倒映着推开天台大门,满头是汗赶来的那人,好似盛着漫天的星。
松田伊夏笑起来:“我知道你能找到的。”
安室透一步步走去。
他想拥抱他,想抚摸他黑卷的头发,想吻他总是干涸的眼睛。
然后停下脚步。
一步之遥的距离。这样远,只有伸手才能触碰到对方的衣服、发丝。也只有伸手,才能去检查对方身上的伤。
指尖轻颤。
又这样近。
在寂静的、群星暗淡的夜晚里。他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心跳。两颗截然不同的心脏,好像在幻境中那样,破开血肉,冲破距离。轻贴在一起。
没有大量流血,这是个好消息。
腰侧的伤口不深,简单包扎后很快止血,只需要回去做下一步处理。
像是抽走了所有生气,少年的面色苍白得吓人。
躲开对方的搀扶,松田伊夏撑了一下地面,身体轻微晃动片刻,才站起身来。
破开禁锢的后果方才涌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泛着疼,却带来一种名为“自由”的痛快,让他想畅然地大笑,又没力气发出笑声。
他只是勾了勾嘴角。
然后伸手,将食指抵在安室透唇边,阻断了他要脱口的话。
“今晚我们有很多时间聊天,安室先生。”少年眨了眨眼睛,“在此之前,先陪我完成这场演出吧,无论如何,你都不赔本。”
安室透抬起胳臂,攥住了他抵在自己唇边的手。
如玉一般冰冷细润。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靠在路边。
窗户半开,银发男人挟着一根细长的烟,面容冷漠。
“大哥。”驾驶座上,戴墨镜的人出眼提醒,“他们过来了。”
琴酒呼出朦胧的烟雾:“我看得见。”
墨绿色的眼眸眯起。
卡瓦多斯的手腕被波本攥在手心里,他带着满身血污,跟不上对方的步伐,被拉得踉跄。
但是表情看不出半天慌乱,反倒像是在享受对方沉抑的怒火。
“不对啊,他们认识?”伏特加终于品出几分不对,他拔高声音,“怪不得卡瓦多斯专门指定波本过去!”
“闭嘴。”银发男人沉着面色,拉开车门。
鞋尖碾过烟蒂猩红的火。
原本不准备停留的波本见他下车,才勉强停下脚步,冲他扬了扬下巴。
眼中好似写了“没事别来找我”几个大字。
琴酒责问:“你们认识。”像陈述句。
波本好似吃了枪药:“你看不出来?”
作为惯用神秘主义那套的情报人员,他平时总将自己的危险藏在惑人的笑容和外表之下,即使有冲突,也常从侧面交锋。
今天却锋芒毕露。
是个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压抑的恼怒。
“波本。”不到几秒他就猜中缘由。银发男人看了一眼被捏着手腕的卡瓦多斯,眼中露出冰冷的审视:“因为发现他是谁,你就把平时虚伪的做派都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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