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 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合时宜的笑。
当时这家伙说事情要交给专业人士来解决, 原来完全是认真的。
不是逞强,也不是为了让他宽心。
诡异的、比山还高大的咒灵也身处于这片领域当中,趴伏着准备行动。
但是方才直面对方时剧烈的危机感早已冷却。
即使第一次了解少年, 接触到属于咒术的世界。
江户川柯南也没来由地相信——只要有松田伊夏在, 就无往不利。
松田伊夏抬手。
猩红拟翼在身后如真正的翅膀般舒展。
“滴答。”
“滴答。”
草木倾斜,露珠从叶尖淌下, 在猩红日光下犹如血珠, 朝着少年汇聚。
直至一柄长刃在他掌心成形。
松田伊夏抬眸。
右眼绽开莲花般的纹路。
在“襁褓”之中, 他被强行纳入了咒灵的血脉, 对方毫无保留地向他展现出自己的灵魂所在。
最核心的、最致命的弱点。
眼睛微眯,锁定无尽的猩红黑紫中刺目的洁白。
双臂高举。
——长刃落下。
“啊——!!!!!”
咒灵口中传来沙哑的嘶吼, 巨大的刀口自胸口破开,直穿内核。无数鬼胎顺着腹部向上攀爬,想要缝补、挽救。
松田伊夏没有再次追击。
猩红长刃在手中消散,他似不习惯开口,却依旧轻声道:“……晚安。你是…很好的母亲。”
贯穿的胸口的刀伤不断扩大,咒灵巨大的身躯渐渐烟消云散。
飞旋的煞气之中,他隐约看见一道温婉的影子。
伫立在原地,伸手轻柔地将侧发挽至耳后:“……谢谢。”
——***安室透直起身体。
数十年萦绕不去的积冤由此解脱。
山里的诅咒以缓慢的速度消失,依旧有大片大片的黑紫煞气朝着佛像位置涌去。
冷汗顷刻之间浸透后背衣物,金发男人放开手中的扶杆,准备返回佛像所在的位置。
旁边却倏地出现一道身影!
“最好别去哦~”
侧身,五条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安室透紧蹙眉毛:“难道让他在里面送死?”
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但是少年的幻境在脑内挥之不去。
诅咒尚未消散的余韵依旧源源不绝地涌向松田伊夏所在的地方,比真正的刀口更为致命。
“死就死了。”白发男人耸肩,毫不留情,“你又不是他老爸,操心那么多干嘛?”
“如果他真的死了,说明你本来就拉不住他。”
安室透一愣。
对方却已经自觉地坐在旁边扶手上,撑头看着不远处腾起的,有别于方才诅咒的气息,笑道:“既然要等他出来,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扑通。
松田伊夏跪倒在地。
咒力强制抽离后的虚弱笼罩全身,尚未完全消失的诅咒源源不断地涌入脑内。
方才幻境中一幕又一幕如碎片在脑海中流淌而过。
太阳穴传来尖利的刺痛。
他咬牙低头捂住额角,身躯因为疼痛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从一开始,幻境就编造出了一个完全虚假的世界。
虚假到只要用心就能识破,他却久久没有离开。
因为那是……没有他的世界。
轻松的、没有任何负担长大的松田阵平所在的世界。
他像是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对方,紧紧追逐着对方的脚步。
从出生,到高中、大学,最后是警校。
恣意,自由。
梦魇般的幻境在脑内盘桓不下,对方说过的无数话变成呓语,在耳畔喋喋不休。
他眼前的景象几乎被幻觉吞没,只看见一只手落在前方。
手心向上摊开,对他张开五指。
下意识,松田伊夏搭了上去。
握紧。
……握住了?
一瞬之间,脑中的其他思绪全数消失殆尽。
松田伊夏愣愣地抬头,对上再熟悉不过的视线。
这里不是幻境,他可以肯定。对方也不是任何一个诅咒捏造出来的用来迷惑他的工具。
就是松田阵平。
那个在他身边三年,每一次在生死的瞬间都能看见的影子,不是他臆造出的幻觉。
居然不是……幻觉。
少年面色倏地惨白。
他心里只有恐惧。
无数次,他无数次在对方面前同死神擦肩而过,无数次看见对方在惊讶、愤怒后归于压抑的平静的脸。
居然是…真的松田阵平。
黑卷发的男人站在少年面前。
他猛然察觉不对,也蹲跪下身,伸手去触对方的脸颊:“……伊夏?”
发丝遮挡了少年脸上恍惚的神情,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哑到极点的声音传来。
“……我诅咒了…你?”
让你死去后依旧不得解脱,自私地束缚住你本就所剩无几的自由,不得不每一天、每一刻都因为他的行为而痛苦。
没待得到回答。
男人青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在洞窟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腰侧的武器以极快速度抽出。
少年动作不带一丝拖沓、犹豫。五指飞速翻转,子弹上膛。
松田伊夏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
“砰——!!”
一切如同按下暂停键。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先一步动作。
松田阵平伸手扣住少年的手腕,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扳下,枪口向内偏移,避开致命的太阳穴,射出的子弹在侧脸擦出一道猩红血痕。
松田伊夏却在顷刻间做出回应。
一击不成,尚被对方攥紧的手腕挣脱不开,五指利落松开,手枪落入另一只手中。
对准自己下颌。
又一枪。
比枪响更快一步的是骨头隔着皮肉相撞的声响。男人以极快的速度利落地打偏他的手臂。
手枪在脱手那刻射出一发子弹,撞在侧方的石面上,迸出一串刺目火星。
松田伊夏抬手去捡摔落在地的手枪,刚伸出又被人快速按住手腕,禁锢在掌心。
被拉拽着转身,他迎上一双盛满怒意的眼睛:“松田伊夏?!”
松田阵平想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咬着牙,吼完名字却又一时说不出半点其他重话,只一只手抓住少年双手手腕,伸直手臂将那柄手枪扫落到对方绝对够不到的地方。
然后有力的、几乎拼尽全力地将对方扯入自己怀里。
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隔着薄薄的皮肉贴在一起。
呼吸撒在脖颈。
错声间,松田阵平听见比风还轻的气音。
男人立刻侧头去看,却只看见松田伊夏嗫嚅着的嘴唇。
他吐出的话尚未传到耳边,就被风吹散了。
“……什么?”
“……”那只方才紧紧握着手枪的、苍白的手,颤抖着抬起来,攥住他的衣领。
力道极大,西装领口立刻浮起难以去除的褶皱,颤抖由手臂蔓延至少年全身。
“……恨我。”
……什么?
“……恨我啊!”
后背一重!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力气,几乎在顷刻间就拽紧领口,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上。
石面冷的惊人,后脑处的石块更是凹凸不平。但是松田阵平全然不顾。
他只睁大眼睛,迎着松田伊夏此刻看来的目光。
蕴着剧烈的、浓郁的、偏执的情绪,这场整整灼烧了十八年的烈火在投射而来那刻就灼热到快烫穿他的心脏。
“为什么不恨我啊?!”声音从喉咙嘶吼出来,沙哑到歇斯底里,“我把你的人生都毁了,为什么不恨我啊?!!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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