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侧头。
在看清后者模样那刻,他之前已经打好草稿的所有询问都变成一声疑惑的询问。
“你的脸?”他微愣。
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身上有这种纹路。
如同莲花蜿蜒纠缠的枝蔓,从脖颈向上,已经缓慢蔓延至脸侧。
在少年冷白的皮肤上艳得刺眼,像是从皮肤之下的血管中溢出的鲜红血液。
……好像在……蔓延?
尚未等伏黑惠看得更清楚些,对方就已经一撑他肩膀,利落地借力离开。
像一阵自耳畔悄然掠过的风。
估计刚才也只是看见他身后有两只没有被发现的咒灵,在自己被攻击前出手祓除而已。
“又让他跑了!”禅院真希分外不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侧后方,熊猫再次低声和狗卷棘道:“真希其实是在高兴对吧,因为伊夏这样的话根本就不是彻底叛逃了。”
后者双手抱臂,如同一个“禅院真希行为逻辑分析大师”,连连点头。
“学长走得好快,和刚见面的时候一样……伏黑,我们去那边?”虎杖悠仁朝着这边挥了挥手,高声招呼。
被他喊住姓氏的同伴却没有答话。
一直到他走到对方面前使劲挥手,连着喊了几声“莫西莫西”,对方才终于回神。
“嗯,走吧。”伏黑惠点头,蹙起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是错觉?
刚才松田学长出现在身后的感觉。
……突然逼近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压势。在分析之前,身体已经骤然做出反击的姿态。
比起咒术师,更像是……咒灵。
——***“扑通,扑通。”
急促的心跳。
剧烈的运动,亦或是自从摩天轮爆炸后就没有平静下来过的思绪。
一切不断挤压着胸腔,不断挤压着空气的生存空间。
有那么几瞬,安室透分不清心里那种如漫长雨季的潮湿到底源自于自身还是另一个人。
他只能暂时缓下思绪,将注意力投掷在眼前的事物上。
“退后。”金发男人道。
身后,几个便衣打扮的公安利落排成横队,形成了一道由肉身构成的网。
没有凭借任何咒具,松田伊夏平日里就能看见的景象第一次这样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到处都弥漫着黑紫色的气息,沉甸甸地酝酿着诡谲与不详。
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安室透略微闭了一下眼。
心里那点泛起的思绪尚未清晰,就被另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
远处,被派去负责南面街道的风见裕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见群众都躲在更远处的位置,周围只有公安和相熟的警官后,他才在金发男人旁边小声道:
“人都、都安置在…中央广场了。”
说完,他来不及喘匀气,接着道:“……降、降谷先生,那边不对劲!有、咳咳,有……怪物……?还有你朋友好像是魔、魔……”
这个词卡在喉咙里,半天都说不出口。
实在没能从他后半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提取出什么有用信息,确认那边的安排一切顺利后,安室透点了点头。
一个应声尚未到位,他反手将旁边晕头转向的下属一拽,手中的咒具已经朝着面前突然袭来的咒灵砍去。
皮肉穿刺声在此处被无限放大,之后又归于宁静。
风见裕也转头看去时,那只差点咬住他肩膀的怪物已经随着匕首插入逐渐消散,变成一堆黑灰色粉末和黑烟,然后被风吹散。
男人愣了半响。
安室透只当他吓傻了,将那把来自少年的匕首握在手中道:“你去把其他人安置好。”
“啊?哦哦,好。”风见裕也手忙脚乱地重新站起来,停顿一瞬,问道,“降谷先生,您、您不会辞职吧?”
金发男人被他问得一懵:“辞职?”
下属小声:“一般动画里那种魔法少…呃,魔法相关人士,为了方便行动不是都会辞掉现实工作专心拯救世界。”
没想到降谷先生杀这些怪物也这么干净利落!
他之前还怀疑过为什么会有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一直和降谷先生一起行动,甚至以为是更亲密的关系,并且隐隐质疑过自己顶头上司的人品。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分明是炽热的战友情,米花市唯二的魔法少…呃,近战法师的惺惺相惜而已!!
风见裕也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大彻大悟,整个人头顶上写着两个大字:
通了。
都通了!!
他当时居然还买了写着那种贺卡的花让降谷先生去扫墓,实在是不应该!
下次再买花,他一定好好准备,就得在上面写上一行大字:
放心,你弟和我绝对是铁骨铮铮的战友情。
感人肺腑,字字真言。
几秒后,风见裕也头顶上的大字被顶头上司一个眼刀飞掉。
安室透眯起眼睛:“少看点动画,你就是这么当……”
“对不起!!”此话一出,已经得到“你就是这么当公安的ptsd”的倒霉下属震声道歉,连忙按照对方之前的意思去安顿其他民众。
独留金发男人在原地无语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有的时候真想知道对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他勉强收回视线。
面前方才随着咒灵消失淡去的诅咒残秽在几分钟内又变得更加浓郁。
安室透蹙眉。
纵使他的理论知识不过是来自于松田伊夏偶尔的几句解释,在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对。
咒灵能这样凭空出现?
简直像是一场没有任何尽头的消耗战。
——***鸟喙微张,发出沙哑而刺耳的鸣叫。
乌鸦的声音在任何情况下都算不上好听。
又是一处天台。
身上的血水被雨冲刷干净,又染上新的血。
随着湿透的衣服往下流,慢吞吞地落在地上,然后被这座城市强大的排水系统带走,一起涌入地下。
松田伊夏轻微喘息着。
湿润的皮肤被冷风一吹,连最后一丝从内里挤出的温度都被带走,只余下骇人的冰冷。
头顶上方乌鸦的叫声让人心生烦躁,猩红的拟翼自下而上,贯穿了雪白羽毛下的心脏。
咒力化物又消散成为没有实体的咒力,刀刃没入刹那,他好像听见有人自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同自己低笑。
松田伊夏感觉他们走进了一个误区。
错把这一次同上一次的袭击化作等号,把米花市的帐内当做了又一次“百鬼夜行”的现场。
但是却截然不同。
上次由诅咒师发起的百鬼夜行,无论到底有多少咒灵在街道游荡而过,都会有被祓除干净的那刻。
毕竟咒灵的诞生也需要过程。
但是这里不同。
松田伊夏凝望着天空中那只逐渐消失的白乌鸦,几分钟后,更为浓郁的咒力出现在苍穹一角,又逐渐化作鸟类的雏形。
要不是此时此刻情况不允许,他其实想知道白乌鸦对面的那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即使每次捅穿心脏时他都会共感,却一次又一次让新的“摄像头”出现,并且乐此不疲。
但此时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
他觉得在账内不断涌现的咒灵,似乎并不是之前意义上的“咒灵”。
更像是一种咒力的化物。所以它们不需要漫长的时间,在被祓除之后又能凝聚成为新的。
比起咒灵,更像是某种东西的咒术。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得到解答。
因为地下的东西。
松田伊夏闭了闭眼睛,手指下意识在身侧缓慢敲击。
就如同突然和上方的植物,咒灵被斩除后化成的残秽滋养米花市地底那个庞然大物,它滋生的咒气又源源不断地哺育咒灵。
无穷无尽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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