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姜颂听起来就像是一个问题,但他还是非常明确地回答了,“没有。”
“姜颂,”顾长浥自烟雾之后探身,似乎是想要仔细把他的面容看清,“我走以后,你有过什么人吗?女人?”
他有了片刻的犹疑,“或者男人。”
姜颂扬起眉,“你问的这三个问题,有什么区别吗?”
“你不想回答,那好,”顾长浥声音低得就像是在喃喃自语,“你现在,还觉得同性恋恶心吗?”
姜颂眉毛快要系成死扣了,扔下手里的钢笔,“我什么时候……?”
“不要说话。”顾长浥猛地从烟雾里一跃而起,把姜颂的嘴巴捂住了,“回答我。”
“??”姜颂没明白,顾长浥这到底是让他说还是不让他说。
“你这孩子有点毛……”他努力挣脱着顾长浥的手,“……病吧?”
“我有病你就会嫌弃我吗?”顾长浥重新把他的嘴捂住,在他耳边低语,“你是嫌我是同性恋,还是嫌我是个疯子?”
其实顾长浥没用多大力气,但姜颂本来就被雪茄的烟熏得够呛,被他这么一捂立时就有些喘不上气来,“长……咳咳咳……”
他一咳嗽顾长浥像是从什么噩梦里惊醒,立刻松了手。
但姜颂一时没有缓上来,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顾长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着姜颂走了一圈,没再碰他。
姜颂咳得厉害,他怕吓到顾长浥,极力压制,但两只手捂着嘴还是捂不住歇斯底里的咳嗽。
“咳咳咳……你给我拍咳咳咳拍拍行吗?”姜颂拉了拉顾长浥的袖子,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背上示意他快拍。
“我又伤到你了。”顾长浥看着他,神情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可苦了姜颂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得安抚他,“不怪你咳咳咳……这个烟太咳咳咳太呛……”
顾长浥立刻把他从椅子上捞了起来,扶着出了吸烟室。
在外面坐下了,姜颂还是咳得停不下来。
顾长浥眼睛眨了两下,没有聚焦,轻轻给他拍了拍背,“难受?”
“咳咳咳……水……”咳嗽的时间太长,姜颂缺了氧看东西有点重影。
顾长浥端着一杯水,似乎有些迟疑,泼泼洒洒地喂给他。
姜颂都怀疑他想淹死自己。
好容易嗓子里的痒意压下去了,姜颂靠着沙发腰不舒服,下意识地往顾长浥身上靠。
顾长浥冷着脸向后一撤,姜颂刚刚偃旗息鼓的咳嗽就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咳……”
顾长浥没再向后退,却也没再给姜颂拍背。
捧着温水喝了一会儿,姜颂基本缓过来了。
他撑着沙发自己坐直,“第三个要求呢,是什么?”
“第三个要求,”顾长浥转开了脸,“我不去你家住了。”
今天姜颂一直觉得顾长浥不大对劲,一开始只是觉得他带着一些酒意,现在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明显。
他想起来顾长浥小时候的一桩旧事,又实在不想沿着那个方向往下想。
但他不敢心存侥幸,原本顾长浥住不住过来都无所谓,现在他必须要让顾长浥住过来。
他把杯子里的水慢慢喝完,喝断片那天的零星记忆泛上来,试探着问顾长浥:“长浥,我家里大门的密码,你那天晚上不是说很想知道吗?”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顾长浥起身回了吸烟室。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都没回来,姜颂有点饿了,自己从冰箱里拿了一串洗干净的葡萄,一边等一边揪着吃。
时间实在有点久,想起来吸烟室里那些空酒瓶,姜颂有些拿不准顾长浥会不会是喝多了。
但就在他准备去看看的时候,顾长浥带着他刚刚写的那张纸带回来了。
大概是酒意上涌,他的步伐里带着一丝拖沓。
他把纸摆在姜颂面前,“签字。”
姜颂一笔一划签了。
他扶着纸拿着笔没手接葡萄籽,刚刚一努嘴,一只手习惯性地伸过来。
他不见外地把籽吐在顾长浥手心里,很自觉,“还画押吗?”
顾长浥盯着手心里的葡萄籽,目光迷离了片刻。
咬着雪茄屁股,他单手撬开一盒红印泥,捉过姜颂的拇指沾满鲜红,对准他自己的名字用力压了下去。
第10章
“顾长浥住到你家来了!?”邢策吓得都不结巴了,“你怎么老嫌自己死得不快呢?”
“你才嫌自己死得不快,长浥本来就是我家里的小孩,现在住在我家天经地义。”姜颂叼着一只黄金叶,慢条斯理地点燃。
细细的白烟从香烟红亮的尖端飘散开来。
“他都多,多大了还小?”邢策皱着眉看他,“姜颂,我认识你快一辈子了,你别,别动什么歪心思。”
“我动什么歪心思呢?”姜颂乐了,“我看着那么不像个好人?要对小长浥下手?”
“小……你别,别曲解我,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邢策的脸沉着,“你是不是又,又瞎琢磨什么呢?”
“嗯?”姜颂跷着二郎腿,学他说话,“瞎,瞎琢磨什么?”
邢策把他手里的烟掐走了,“你最好别,别是想着把房子家业都扔给那个姓顾的,一,一了百了。”
姜颂徐徐地把嘴里的烟呼出来,“一了百了?”
“我在你心里面这么脆弱吗?”他没什么正形地往后一靠,“你这说得也太离谱了。”
“你少打,打岔,你有前科!”邢策不客气地点了两下桌子。
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一桩,姜颂一边笑一边摇头,“谁一辈子没立过几次遗嘱啊?现在手上稍微有点钱的人都得要防备着一点,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而且那都哪年的烂谷子了,你也要刨出来说说。”
邢策看他这个不知死活的样子就来气,“你自己怎,怎么想的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姜,姜颂你要知道在意你的那些人,在意的都不是你的东西,图,图你点东西的人你,你值不当留什么给他们。”
“邢策,”姜颂惊讶地看着他,“你是真的觉得我要去死了,所以特地说一段结巴绕口令给我听吗?”
“真不招人待见啊你!”邢策扒拉了一下他的脑袋,气得直笑,“你这种祸,祸害大难不死就,就活该活着!”
“你们呐,别总胡思乱想了。”姜颂看了看表,“长浥快回来了,我弄点饭,一起吃吗?”
“我不,不爱看见他,一天到晚黄眼珠子跟刀,刀似的剜来剜去,看见那个狼崽子我,我眼疼……”邢策嘟囔着,“你上我家吃饭去呗?我家晚上蒸包子,三鲜的,你要去我赶紧打,打个电话回去,就不让他们放,放韭菜了。”
姜颂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谢了兄弟,不过我得等长浥回来,他自己开不了门。”
邢策又迷惑了,“你没告诉他密码?还,还是姓顾的故意弄你?”
“他不要知道密码,”姜颂耸耸肩,“我说给他录个指纹,他也不肯。他还说就得我在家给他开门,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就放火把房子烧了。”
他说话的语气极其轻松,似乎在说什么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
“……”邢策一副需要吸氧的表情。
姜颂又想出来一个两全的妙招,“要不你在我家稍微等一会儿呢?然后我带着长浥一起去你家吃饭,他又不是没去过。”
邢策彻底服气了,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是,他是去过,但是那时候他,他才十几岁,你让他往东他就,就不会往西。现在呢?你让他往东他怕是要,要把南天门撞个窟窿。”
姜颂笑得浑身发抖,“他是挺有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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