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见微没有试图挽回什么。他不确定薄耘是单纯失去了热情和兴趣,还是意识到自己对他好得过了线。无论是哪种,他都没有继续纠缠的理由。
……
阁楼上,薄耘靠着阅读角松软的背垫,大腿上摊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成名作《穷人》,脸却朝向落地窗, 迎着阳光发呆。
齐佳书的角度能看到薄耘的侧脸, 光与影的交织令薄耘的五官更显得立体深邃, 漠然的眼神,紧抿的唇角,都散发出介于少年和成年人间的糅杂气质,既桀骜,又稳重,十分迷人。他还在成长,但已经足够给人安全感。
“哎我去,搞这么文艺吗?一个拉琴一个看书,你们没事吧?”午后的宁静被楼梯口突然探出脑袋的荆荣打破,他左右瞅瞅,问,“打球去不咯?”
薄耘收回目光,看着书页:“不去。”
荆荣过来,盘腿坐薄耘对面:“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等下有课。”薄耘瞥他一眼,“快高二了,收心搞学习吧。你是不怕没书读,但分数太难看了,丢人不是?”
“卧槽,你被穿越了吧?”荆荣匪夷所思地瞅他,扒拉下他在看的书,“你看这书跟你高考又有什么关系?”
薄耘说:“练英语。”
“我要笑死,你一个中国人拿英译俄国原著练英语,搁这叠buff呢?”荆荣说,“有本事你装逼看俄文原版。”
齐佳书已经搁下了小提琴,凑过来起哄:“行啊,我教你,耘哥。”
薄耘和荆荣都看向他。荆荣问:“你会?”
齐佳书说:“我爸年轻的时候去那边做过倒爷,我小时候住过一阵,而且家里有几个亲戚和那边人结婚,现在都常来往。”
“哦哦。”荆荣饶有兴趣,“我去过,跟的团,景好看,但走马观花没意思,还是得自由行,但我不会俄语。”
齐佳书笑笑:“那边冬天最好看,但真的很冻,我哮喘可能会犯。要不暑假咱们组团?我做导游。咱们可以坐火车,累了点,但怪浪漫的。”
“卧槽!被你说中了!我早就想坐那趟火车!”荆荣踹下薄耘,“去吧?去吧?一起吧?”见薄耘无动于衷,他忍痛加码,“叫上傅见微!”
薄耘终于开口,但37℃嘴说出的话十分无情:“他要搞学习,我一样。”
“就少那半个月的时间?”荆荣质问。
薄耘懒得理他,继续翻书。
荆荣“啧”了一声:“你是叛逆期晚到,还是更年期提前?我发现你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没劲。”
“谢谢关心,我什么事都没有。”薄耘拉着脸做阅读笔记。
荆荣见没劲,叭叭一阵就跑了。没多久,齐佳书说到点回去补课,也走了。
薄耘继续看书,突然,搁在小几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他忙拿起来看,是垃圾短信,翻着白眼删掉,犹豫一下,往下划划,视线落到傅见微的名字上。
他和傅见微最近的短信是元宵节互发的祝福语。
纸包不住火,他半夜跑去学校陪傅见微的事儿,后来被他爸知道了。
他爸发了好大一通火,威胁他:再不跟傅见微保持距离,就买通傅见微叔婶去一中校门口恶心人。
薄耘气疯了,骂他爸阴险,结果连他妈都倒戈了,责怪他魔障了,居然为这事骂爸爸,真得冷静下。
当时他腹背受敌,怕爸爸真干得出来,只能暂时屈从。
后来,他冷静下来,见没了商理的世界和平安详,傅见微好像确实不怎么需要自己。
用齐佳书的话说,未尝不是好事。有过新闻,采访曾受资助的人,他们成材后,愿意加倍还钱或出资回报社会,但很忌讳谈论往事。不是忘恩负义,只是人心微妙。傅见微也有自尊心,总跟在薄耘身边,难保不会自卑与尴尬,受的恩太重,反倒成了负担。只是傅见微温柔内向,不好意思说。
薄耘思索再三,好像不能理解,又好像能get到一点点……
戒断初期难熬,但只要熬过去,渐渐就好了。何况薄耘的朋友多,能分散他注意力的事情更多。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时间流逝飞快,到了高二下学期。
一年多的时间里,薄家和齐家、鲍家结成了战略合作关系,齐、鲍两家现金流厉害,而薄家因为姻亲钟家的缘故,有门路、人脉、内部消息,是双赢。
……
又到周五,下午放学后,荆荣痴心不悔地找薄耘打球。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不能100%召唤薄耘打球成功了,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他坚持,二十次里面至少能成功一次。
薄耘一会儿没别的事,手也有点痒,就答应了。这一去,看到隋冬也在。
——文理分科后,薄耘和荆荣去了文科重点班,傅见微、隋冬和叶九月则在理科重点班。
薄耘选科,多少是叛逆在作祟,他爸希望他选理,他就对着干。
俩班的体育课不在一起,难得遇上,薄耘就喊隋冬一行人打对抗赛。
这可是薄耘和隋冬耶!球打得好,人还超帅!
刚开场,场边就挤满了各怀目的的男生女生,加油声把老师都引过来了,然后众人就被轰往体育馆了,因为太吵影响了高三生复习……
体育馆里,薄耘正跟队友说战术,不经意一撇眼,瞅见不远处隋冬趴在场边护栏上,笑着跟坐在第一排的叶九月说话。
记忆顿时涌上心头,薄耘想起高一时,傅见微常来看自己打球……
他很快回过神,目光在叶九月身边逡巡了好几遍,没找到傅见微。
……那叶九月来这儿干什么?
薄耘记得,叶九月非常不爱运动。高一校运会,他凑报名人数,劝叶九月意思意思搞个项目,叶九月说报象棋。
神特么象棋!谁家校运会有象棋这个项目?!
叶九月坚持说象棋是他所能接受的最激烈的一项运动了,一般情况下,他都不喜欢跟别人当面对抗,怕得罪输不起的人。
薄耘直接转身找别人去了,他感觉自己说服孙黎女扮男装都比说服叶九月靠谱。
“你来看我打球,都不给我带个水?我白给你看啊?”隋冬挑着眉逗叶九月。
叶九月和他讲道理:“又不是只有我在看,入口处也没说要买票。”
“可我就认识你啊~”隋冬哄他,“给我去买瓶水,我口干。快去,乖。”
“我为什么非得给你买水呀?”叶九月软吞吞地问。
“我口干啊。”隋冬说。
“门口就有自动售货机,你可以自己去买。”叶九月说。
“我就要上场啦。”隋冬说。
“和我说话的这些时间,已经够你过去啦。”叶九月说。
隋冬把手伸到他面前:“你去给我买水,我打完把护腕给你,行不?”
“不行。我要你的护腕干什么呀?”叶九月的双眼写满疑惑。
隋冬说:“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全球限量款,有市无价。”
“那你别给呀。”叶九月说。
“……”隋冬不屈不挠,“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买水喝。”
叶九月说:“不买。没钱。”
“……就两块钱,你也不肯给我花?”隋冬质问。
“我为什么非要给你花两块钱呀?”叶九月反问。
隋冬锤了栏杆两下,表情一言难尽:“你也太抠了,我昨天还看到傅见微给你补课费呢,你一小时一百,一星期随随便便给他补十个小时,一个月三四千,人家大学毕业刚工作还不一定有你赚得多,我怀疑你现在是个小富翁,少说也存几万了吧?”
叶九月沉默片刻,缓慢地、认真地问:“你为什么……盯着我的钱呀?”
“没盯你的钱。”隋冬否认,“我只是正好看到了,随便猜猜。别扯开话题,我不管,反正我口渴,你要不想花钱,就去接免费的。”他指指叶九月书包边边上挂着的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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