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经鸿起来后又优先处理了几样批复,而后到大岛上的网球场跟其他人打了几盘。好不容易过个假期,当然最好是能锻炼锻炼。
没想再次遇到了周昶。
周昶从健身房出来后需要路过网球场,无意中看见经鸿后便在场地边站了会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等经鸿出了球场,周昶说:“经总这有专业水平了。”这番话并非恭维,周昶自己也会打打网球,但经鸿显然打得更好,周昶对自己和别人一向都有正确的评价。
经鸿纠正他:“叫经鸿就好。”
周昶说:“抱歉,叫习惯了。”
经鸿接着一开始的话茬:“其实网球是我唯一一项能拿出手的,都练了二十几年了。”
“大学时候打过半职业么?”
经鸿点头:“进过Stanford的校队,拿过全美冠军,但队友水平实在太强,我几乎没当过正选。唯一一次参加比赛是大三的那一年,和别的人组了双打,跟着队伍混的冠军。”
“当然。”周昶也略懂,“Stanford的网球一直很强——正选球员毕业之后应该都打职业了吧?”
“也不是。”经鸿说,“能人太多。有一些人知道自己的能力,当程序员去了。事实上,我们当初的一号种子……这些年ATP的最高排名是141。”顿了顿,经鸿又说,“我刚知道时还有点儿感慨。我当初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那些对手,其实连世界的前一百都打不进去,人外有人。”
“……嗯。”周昶明白经鸿想说的事是什么。
能人太多,网球如此,IT亦如此。他们确实在高位上,可这并不说明他们的能力就真的无人能及了,他们需要认识到他们现在的一切有运气成分。
难得的清醒。
“清醒”其实并不容易。在这一行,成功的人总喜欢将他的成功归因于自身,大谈成功学,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掉或许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再次想到了一处。
经鸿又问周昶:“我不太懂游泳的事。但你的蝶泳,好像也有专业水准?”
周昶说:“200蝶偶尔能进2分05,极偶尔。这种东西想提高一秒钟都要付出巨大代价,没时间。算了。”
经鸿点头:“正常的。我明白。”这些年,网球也渐渐变成单纯的兴趣爱好了,多巴胺都在别处释放。
经鸿走后,周昶看着经鸿背影。
他委实是没想到,经鸿网球能打成这样。
平时总是西装笔挺,刚才却穿着T恤短裤,一拍一拍的,动作舒展。虽然,从那一拍一拍中,周昶依然能看出来很多经鸿本身的性格——充满耐心,打拉锯战,但一旦抓到机会,就又凶又猛,直接咬得对方翻身不得。
…………
打完网球,告别周昶,经鸿回了自己的套房。而后他也没再出去,就坐在书房的圆桌前,一边看看窗外海景,一边翻翻手里的书。这其实是一本闲书,一个导演的自传,经鸿已经读半年了,他实在没有闲暇时间。
不过看样子今天下午便能读完,他整个心情都变得极好。
经鸿没赶什么行程,马尔代夫最常见的浮潜、深潜、冲浪、海钓等等活动他一样也没参加,他就只想放松放松,即使绝大多数海上活动经鸿都能玩儿一下,或多或少。
他这几天就散了散步。可大岛已经逛完了,连那两个红酒博物馆和珠宝博物馆都看过了。
事实证明,只要有点时间,一本闲书很快便能翻到最后一个段落。
导演感谢他的妻子,说,如果不是他的妻子,一身戾气的他现在恐怕在监狱里,而不是在片场上,他的妻子拯救了他。
读完后,经鸿放下手里的书,回味了会儿,又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拉开落地窗,任凭海风吹拂过来。
接下来的这个晚上如何打发呢?
这时候房间的电话适时地响了几声。
经鸿以为是酒店的服务团队,接起来,才发现对面是周昶。
“经鸿,”周昶按照约定叫他的名字,“大岛今晚有个篝火舞会,你知道吧?”
经鸿反问:“篝火舞会?”显然经鸿并不知道。
“嗯,”周昶回答,“酒店组织的,算一个event。几个著名的音乐人会来这儿当舞会伴奏,弹弹吉他之类的吧,今天晚上酒店也会开几瓶儿博物馆的上好红酒。”大岛上有个红酒博物馆,里面全是珍藏好酒。
经鸿来了一点兴致,问:“几点钟?”
“晚上八点。”
“好。我去看看。经鸿答应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明天就回北京了。你呢?”海浪、沙滩、篝火、红酒、吉他、舞蹈,很适合当这次度假最后一天的配菜。
周昶答:“我也会去看看。”
“那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
八点,大岛沙滩果然与白天的时候完全不同。
海边柔软的沙滩上,几十个篝火炉子围出来了一大片的圆形空地,炉里填满了当地木柴,篝火正熊熊燃烧。金属制的篝火炉壁被镂空了一些图案,是月亮和群星。透过那些月亮群星,里面橙红的火焰正不断跃动不断起舞。而场地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更大的篝火炉。
空地上方,几十条黄色灯链从几十个篝火炉旁被拉到了空中汇聚,每两个篝火炉的中间都会被拉起来一条灯链。灯光好似一顶帐篷,温柔地、轻轻地罩下来,罩着中间的舞场。整个地方亮如白昼,而旁边就是黑沉沉的大海。
月光倒映在海面上,为海面开辟出了一条狭长的云汀,水波晃动,银鳞一般。月光明亮,偶尔几朵清云飘过,让月亮含羞带怯的。浪潮声声,海风吹拂。
场边摆着一个吧台。吧台是三面的,外面全都摆着椅子,最内侧则供服务生进进出出地服务客人。
吧台旁边,一个乐队在弹吉他和贝斯,还有乐手在弹钢琴和拉手风琴。
在吧台前,经鸿找到了周昶。周昶还是穿着一件休闲衬衫,左胸口处带着一片金色暗纹,好像是一只鹰。他正坐在吧台一侧,面对着场地,背对着吧台,手里捏着一杯酒,两条长腿支着地,懒懒散散的样子。
经鸿走过去,说:“嗨。”
周昶眼皮一抬:“来了?”
“嗯。”经鸿坐上周昶旁边的那张凳子,扯过酒单看了看,点了一杯。在这个度假小岛,他们两个认识的人总不至于还分开来。
周昶轻瞥一眼,一哂,说:“这酒可烈。说是鸡尾酒,里头都是龙舌兰。”
“无所谓。”当年陪着客户,白酒一杯又一杯,也没什么。
周昶笑笑,不说话了。
酒上来,是紫粉色的,清澈漂亮,辛辣当中透着香甜,味道还不错。
舞会很快正式开始。
乐队奏了一首舞曲,轻快活泼,吧台边上的人以及远处沙滩上的人纷纷过去、纷纷下场。
前行、后退、横移、旋转、抬腿、扬臂、扭胯、转身。他们揽着她们的腰,她们把着他们的肩。他们和她们的手紧紧握着,难舍难分。
一曲过后,人们动作定格,两三秒后慢慢放松,而后静静等待下一支曲。
很快下支舞曲便被奏响,人们再次舞了起来。
他们脸上带着微笑,两个人的心灵完全默契,两个人的步伐完全统一。
几杯酒下肚之后,经鸿脸上有些烫。
他不知道酒量这玩意儿居然是会退步的。这几年他不应酬了,不喝酒了,头竟隐隐发晕,神经麻木,思维好像也僵在某处了。
周昶喝得好像也不少,服务团队已经收走他好几个空酒杯。
经鸿用手里的玻璃杯冰了一下自己的脸,问周昶:“过去看看?”
周昶放下杯子,点头道:“好。”
于是他们走到场边,面对着大海,隔着一处篝火炉上欢快跃动的火焰看场地中的男男女女。
都跳得极好。
女士们穿着漂亮的礼服裙,露着光洁的手臂、健康的小腿,尽情展示自己的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