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着细雨,惊蛰已过,气温只回升了一点,还是十分寒冷。平原上不见绿意,放眼望去只有枯木杂草,朦胧烟雨笼罩天地,尽是阴寒湿意。
可身边站的人搂着她为她撑伞,围着毛领的兜帽下是那样合她心意的一张容颜,鲜亮明丽,一切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地戳中她的心窝。便好似荒芜天地间的第一抹春色,带来动人生机。
女孩只觉得万物都带着春意,烟雨也漾着柔波,目之所及尽是缠绵缱绻。
女人把她搂得更紧,唇在她额侧贴了贴,轻笑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趁着侍者和族人们把马牵到坡下没有留意这边,阿狸绿眸中眼波流转,舔舔嘴唇,握住女人的手把伞拉低,转身勾住她的脖子,垫脚便是一个绵长的深吻。
坡前马嘶鸣的声音打断了这场雨中缠绵,伞抬起,二人牵着手看向伞外。
只见烟雨中奔来一骑,来人伏低身子贴在马背上,神情愤恨阴郁,似也未料到坡上有人,来不及收拾情绪愣怔了一下,阿狸看清人后唤了他一声。
塔勒瞬间变幻神色收敛了情绪,他跳下马笑着打招呼,继而不动声色地眯眼打量了一下纳蒙小公主身边的出众人物,发现是个女人,便旋即毫无波澜地移开目光,眼神专注温柔地投在小公主身上。
女孩关切地问道:“塔勒哥哥,你脸和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塔勒偏着头,面色不自然道:“没什么,做活的时候碰伤的,”随后转移话题,“下雨外边冷,阿穆沁,要不要哥哥带你回去?”
这次被拒绝后他倒没有像先前一样死缠烂打,似是觉得自己浑身湿透有些狼狈,再加上脸上的伤不太好看,不愿意在小公主面前以这幅模样待着。
他从马侧兜里取出一件挡雨的皮衣上前硬塞给她,这才策马离开了。
女孩捧着皮衣看向萧佑銮,目中满是怔怔地无措,“殿下……”
她在空桑镇生活了十几年,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纯真小公主,没有活计能伤到脸和脖子,留下那样深的鞭痕与牙印……
那是虐待的痕迹。
女人叹了一口气,将她捂进胸口。
作者有话说:
虽然剧情早就设定好了,但写出来扎固还是成功地把我恶心到了……他活不了两章。
唉,我觉得最可恶的还是包庇他的呼兰特,草原也要开始收尾了。
而且,终于有小可爱发现扎固的名字早就出现过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在
(证明我有老老实实按着大纲走没写偏,虽然我的大纲都在脑袋瓜里存着没写出来hhh)
第77章
塔勒大步流星地跟在卓娜身后, 被引着往纳蒙王帐的方向走。
青年蜂腰猿背,挺直胸膛,头上戴一顶杂色貂帽。目若朗星, 面上肌肤是健康的古铜色, 他笑容舒展开,露出洁白的牙齿, 一路与熟人温和打招呼。
偶有人问起去向, 他便笑着答“去见阿穆沁公主”,问话的人便心领神会地伸出拳头锤他胸口, 直言以后要请吃酒,塔勒不反驳, 满面春风地答一句“承你吉言”。
卓娜在前头走着,听到这些后面色古怪地回头,满眼同情地瞧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只闷头引路。
塔勒没注意到卓娜的眼神, 一边应付着熟人们,一边假作不经意地把小公主邀他见面的事传出去,在纳蒙人面前把二人关系绑到一起, 心中惬意地思忖着。
早知道脸上的那些鞭伤能换来阿穆沁的关注青睐,他先前便不遮掩瞒着了。
塔勒摸了摸脸上结的几道疤, 自从那天叫阿穆沁见到伤, 小公主似是担心他被人欺负, 回头就令人大张旗鼓地给他送去了伤药。
扎固以为纳蒙小公主对义子上了心, 立马就起了心思。石察兰族对外放出风声, 只说塔勒犯了错, 扎固这个义父一时气愤打罚了心爱的儿子, 还叫人专门传话到纳蒙族这边。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纳蒙王帐就送了不少的伤药和礼物过来,扎固一改这些天的暴虐,对他既是道歉又是嘘寒问暖,要他抓紧机会把小公主哄好。
塔勒面色不改,手握成拳攥紧。
这是他脱离石察兰族最好的机会了。巴绰尔本就欣赏他,只要叫阿穆沁喜欢他,只要小公主点点头,他就有极大的把握入赘到纳蒙族,逃离那个恶鬼的身边。
不用再忍着作呕的冲动匍匐在腥臭的帐篷里,不用卑躬屈膝忍受着石察兰贵族鄙夷的目光……也不用像那些已经熬到年纪的兄弟们一样,被扎固推出去联姻娶亲生子,然后时不时被叫回去敲打威胁,回家后面对妻儿的关心,心虚愧疚自厌直到崩溃……
他想着那些生前颓废自残活得跟烂泥一样的兄弟,再回想这几天扎固对他的和善,夜里其他帐篷传出的声响,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等闭目再睁开,按下心底的愧疚,握紧手心里的药包,双眼满是狠辣的坚定。
他要活着爬出恶鬼的手心,就得抓紧机会,纳蒙可汗只有这一个女儿,阿穆沁纯善美貌,他会对她好,会把纳蒙族看做自己的家,但不管用什么手段,这个女人,必须是他的。
被引到王帐侧边的大帐里,卓娜示意他自己进去。塔勒笑着道谢,掀开外帘门就震惊了。
这是可汗公主的帐篷吗?巴绰尔自己的王帐都没有这般奢华。
地上铺着绒毯,帐内篷布附了一层棉布,进帘两边就各置了一个炭盆,里面燃着他没见过的银丝火炭。炭烧得通红却无一丝呛人的烟雾,反而散着淡淡的甜香。
刚踏进帐篷就觉得热了,塔勒脱了皮毛外衣和貂帽,犹豫地挂到了一边的雕漆木架上,不确定这些精美的物件是不是用来挂衣帽的,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装饰。
他背心出了汗,掀开了内帘门。
内间香暖宜人,入目便是一扇宽大的精致雕花屏风,帘门被掀开,有屏风隔断,内间案几香炉上飘起的轻烟竟连晃都没晃动一下。
塔勒绕过屏风,便看见两名威武的甲卫站在内间堂下。
披着青金色斗篷的清贵美人坐于上首塌上,她一手支颌,正阅看着一本册子。身旁探出一个卷发的小脑袋趴在案几上,指着一行文字正说着什么。
旁边还半跪着一名女婢。
案几下钻出一只白色的毛团,颠颠地冲到堂下,抖抖肥嘟嘟的身子,毛发竖起,奶声奶气冲他哈气吼叫。
塔勒看着这只通身雪白的雪狼崽子有些吃惊,女人手上动作已然停下,抬眸望过来。哲赛此时也看见了他,挺直身子喊了一声“塔勒哥哥!”
萧佑銮拍拍男孩的肩膀,哲赛乖乖爬起来把小獒犬抱在怀里,又跟塔勒打了个招呼,站在他身边回头笑道:“姐夫,我一会儿再来找你玩!”说完便出去了。
姐夫?什么意思,这女人不是淮南王的使者吗?她跟纳蒙族关系很好的样子,是名字叫解傅吗?
塔勒心中胡乱思索着,南人的名字千奇百怪,这个名字也挺正常,听说中原历史上还有名人叫王姐夫的……
突然,一名甲士上前一步紧盯着他,手握腰刀,目光如炬,喝问道:“你左手握着什么?放下!”
身后也进来两名兵卫,虎视眈眈盯着他,塔勒正骑虎难下之际,只见那名像是女婢的侍者开口了。
“塔勒公子,不用看了,是阿穆沁公主替我家主君请你过来的,还请交出手里的东西,不要伤了和气。”
药包被手心热汗浸湿,塔勒一双警惕的狼眼盯着上首,“你是什么人?把我骗来做什么?”
“孤是中原的淮南王,至于和纳蒙族的关系……你方才不是听哲赛说了么?”
塔勒心里咯噔一响,却听女人继续道:“孤在纳蒙族中做客,查到了一些东西,扎固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罪该万死,有些事情想请塔勒公子佐证……”
塔勒面色瞬间涨得通红,正要发怒,却似想到什么,面容一霎那又变得惨白,“她,阿穆沁知道了?”他的嘴唇都在抖,“她知道我……给我送药是,是因为她知道了,可怜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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