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故作恍然地抬头,“……是吗?”
“我竟忘了。”
谢拂也不多说,就这么支着下巴看他。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姬书意败下阵来。
“好吧,是我辞工了。”
“为什么?”谢拂其实并没有惊讶,从姬书意第一天没去,且没给出理由时,他便猜到了。
“我已经找到了新工作。”姬书意义正辞严道。
他一直以来的臭毛病,只要写的东西能够生活,便不想再去做其他的,即便有时间,也只愿意窝在家里写东西看书或者发呆,总之不想工作。
他対钱财并没有多高的要求,够用就行,有人也曾劝他别仗着年轻不攒钱,若是哪天生了病,连救命钱都没有。
那时姬书意每每都用“死便死了,反正我也不想活那么久”来搪塞别人,以至于越来越少的人劝说。
如今生活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不知道哪一天就丢了性命,姬书意更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随性,无论是梦还是真实,都是他白得来的时间,没了也就没了。
可如今面対眼前人,姬书意忽然便有些说不出用来搪塞别人的话。
他想了想道:“以后我尽量节俭,少花点钱,剩下的都是你的。”
谢拂:“……”
他就不该寄希望于这人,対方根本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但谢拂也没対姬书意的生活态度发表什么意见,左右不过那么点时间,又为何非要指手画脚。
姬书意対工作没兴趣,倒是対教他写东西很有兴趣,在谢拂表现出字都没认全的水平时,他便买来许多报纸和书籍给他看,且让他尝试自己写东西,或是故事,或是一些句子感想一类。
读后感似乎是最容易写的东西,但谢拂很奇怪,他対评判其他人写的东西没兴趣,读了便是读了,他没什么感想。
这让想教一个学生的姬书意有些头疼。
“你対什么书都没兴趣?”他头疼地问。
“也不是。”谢拂想了想说。
姬书意双眼微微一亮,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还有什么?”
谢拂视线往姬书意桌上看了一眼,上面没别的,只有姬书意写的戏本子。
他的态度明显,対别的书没兴趣,対他写的戏本子倒是可以看看。
姬书意:“……”
事实上他写的戏本子就是常见的后世写烂了的套路剧情,比如给梅家班的第一本《鸳鸯错》,就是写的真千金假少爷,阴差阳错的故事,最后结局真千金嫁给了假少爷,一个大团圆结局。
这种姬书意都只是当任务写的剧情,不仅俘获了梅家班人的心,连谢拂这个看上去一本正经,表情严肃的人也被吸引了?
如果是在后世,姬书意恐怕要觉得谢拂即将走上写套路网文的道路。
可在这里,姬书意想想也释然了,说不定谢拂能给文化的发展作出贡献,比如白话文的推广,小说的发展。
若是谢拂功成名就,说不定有机会提到他曾经还有一个师傅,将他带上这条路,如此,他也算有了存在。
他脑补过多,事实上谢拂的意思仅仅是対别人写的没兴趣,他写的还能看一看,却也并非是看故事,而是通过文字,观察写出这些文字的背后之人。
*
“姬先生,班主让我给您和小九安排了位置,跟我来。”刚进去,便有小学徒领着姬书意和谢拂进去,领进了二楼一个包间,位置很好,看下面的戏能很清楚。
看来梅班主确实很看重姬书意。
谢拂心想。
今天是《鸳鸯错》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日子,两人特地来看戏,想看看它第一次演出的效果。
耳边不断传来隐隐约约的议论声,
“这梅家班有意思,距离上一次新戏才多久,这就又有新戏了?他们戏班里的本子先生就不用休息的吗?”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梅家班原来的先生早在去年便被人给挖走了,现在戏班里根本没有什么能用的先生,上回那新戏就不怎么样,比不上许家班的,今天这一出恐怕也一样。”
虽然有人唱衰,但还是有不少人対今日的新戏感兴趣,重在一个新字,顶多是看完一次后便不再看,第一回 看的时候,大家还是抱有期待的。
谢拂见姬书意坐在窗边,守着等戏开场,连口水都没喝,他伸手倒水,桌上还有几盘瓜果点心,也算有心。
他耳力不错,听觉灵敏,戏院内嘈杂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听了便也过了。
唯有一道仿佛自门口传来的声音,让谢拂倒水的动作一顿。
“薛少爷,有您大驾光临,戏院蓬荜生辉啊!您快里面请!快请进!”
薛?
特殊的姓氏让谢拂多放了一颗心在上面。
台下奏乐声响起,姬书意拉着谢拂过来,“开始了!”
没有手机电脑网络,已经很久没有娱乐生活的姬书意,如今竟觉得戏曲也是一种不错的娱乐。
若是在现代,他这也算是拍电影了?
姬书意轻笑一声,望着楼下开场的戏幕,唱戏的人,素来清醒的眼眸似有些沉迷。
他想到了在现代自己刚写完的那部小说,相似的年代,并不陌生的环境,让他似乎有许多感想涌上心头。
这个世界,有没有如他写的书里类似的人物?
念头一闪而过,便令他摇头,不再去想。
或许有,但那并非他们。
有些人,就适合存在于书中。
若是真的出现在他眼前,姬书意也不知道自己会作何反应。
“茶要凉了。”谢拂端来茶水,打断他的走神。
“谢谢。”姬书意接过时说了一句。
谢拂默不作声陪坐在姬书意身边,虽似在听戏,却一眼也未曾往外看一眼。
“不喜欢听戏?”姬书意问。
“若是觉得无聊,便去戏班后院找小雨儿谈的玩。”
姬书意口中的小雨儿,便是戏班里年龄较小的那些个孩子,跟谢拂差不多的年龄,人也挺好,挺好相处,対谢拂态度很好,谢拂来时,经常拉着他一起玩,虽然其中大多数都是因为姬书意。
谢拂却摇头,“他们只怕是没空,去了恐怕会连累他们被骂。”
今天这种日子,总是要比平时忙碌几分。
但谢拂不去,只是因为不想。
姬书意指了指下面戏台上的角色,“之前你还想唱戏,是觉得他们唱戏的时候很风光吗?”
戏台上的年轻小生样貌帅气,那举止间也是一股熟练的,令人看着舒适优雅又美观的气韵,花旦更是观众们眼中最吸引人的那个,她或者说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引动观众心神。
被剧情牵着走的观众们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対着台上人大声叫好,打赏的银子钱币不断,任谁也看得出来,今日这戏,成了!
便是原先还唱衰的人,此时也只知道沉浸在剧情中,早忘了自己之前还说过什么话。
谢拂见状摇头,“我觉得他们并没有不开心。”
姬书意看他。
“如果我是他们,那我在意的定是自己能火吗?能火多久?能唱多少年?”
“姬大哥,没人不老,也没人不死,或许他们只是求那几年十几年的风光呢?”
【“先生如此不为世俗折腰,不为日后考虑吗?”
“考虑什么?”
“年华易逝,再惊艳的人,也有光芒不再的那日。”
“那时我已经死了。”
“就是活着也是死了。”】
“……”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姬书意的视线无法从谢拂身上移开,却又似在走神,想到了什么。
十几年啊……
就够了吗?
写《民国遗事》的姬书意觉得够了,也觉得这样写还挺美,可真当生活在这个世界,真当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但凡想到対方身上只有那十几年,他便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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