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笑。
真要说出来,恐怕会被整个乐园的怪物笑掉大牙。
变质的阳气充斥了他的灵魂,他那生来充斥着饥饿和不可填补的贪婪的灵魂,竟生出了饱足感。
谢眠揉了揉眉心。
记忆里,那个在外人面前冷漠寡言的男人一下又一下地在他唇上吻啄,炙热的呼吸喷吐在他脸颊,对他说:“眠眠,快要到最后一重门了。答应我,我们一起离开乐园,你来我的世界,或者我去你的世界,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从未有过的饱足感让人上瘾,他感觉到飘飘然,好像体内扭曲干瘪的怪物的灵魂如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被人充满了气,隐约之间似也有了个人形。
他仰头被对方亲着,只感到头晕目眩,说:“……好。”
男人于是温柔攻占他的口腔,“……眠眠,”对方低低唤着,说不尽的温柔缱绻,而后又去吻他湿漉漉的眼睫,“眠眠……夏眠……我爱你。”
他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却忽然感到一阵不合时宜的恶心。
就像吃撑的时候,胃酸倒流,一直灼到咽喉。
那炽烈的阳气分明充斥得他灵魂都在愉悦地战栗,感到饱足而幸福,却又撑得他有点……想吐。
他忽然想起来,此刻那充斥在他的灵魂里的炽烈情感的来源和归处,都与他毫无关系。
它的来处是喻斯年。
而归处,却是那个被喻斯年所深爱着的,叫做“夏眠”的人类的灵魂。
不是他。
设计假死之后,他回到宫殿仍然难以挥去那种恶心感。
怪物的灵魂贪婪无比,吃进去的阳气早就被吸收了,他吐不出什么东西,只能皱着眉干呕。
自从爬上乐园最高层,成为怪物之王后,他已很久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他连因萨斯都扔出了宫殿,却没想到正好被沉眠里苏醒的乐园之主撞个正着。
当他抬头看到那一袭熟悉的黑袍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您醒了?”
乐园之主:“吾沉睡时,听到你说要与别人一起离开此地。”
他怔了一怔。他当然知道,乐园里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开乐园之主的感知,即便对方在沉眠。神明无所不知。神明无所不能。
……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明明什么都感知得到,可为什么他之前都这么饿了,对方还不醒来。
如果他的神在,他又怎么会需要去费心寻找新的食物,致使如今这么狼狈的模样。
“……我并非有意,吾主。”他声音低哑,闷闷地说,“只是您久睡不醒,我太饿了,想要去找点东西吃,不小心一时失言。”
“而且如您所见……我吃坏肚子了。”
说完,他便默默撇过头看向地面,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僭越。
本来,像他这样不断从自己的神身上索求食物的怪物就已过于胆大妄为,现在居然还埋怨起对方睡得太久让他饿着了实属不该。
可还没等他生出后悔,下巴就被对方伸手捏住了。
他被迫仰头,看着对方兜帽下的黑暗。虽然依旧看不清容貌,却生出一种对方正深深凝视着他的错觉。
乐园之主轻叹开口。
“这么多年,还像个孩子。”
下巴被捏着,对方用拇指抵住他的唇,一点点给他擦去唇边干呕时候沾染上的唾液,又道:“你太挑食。这不好。”
神明冰冷的手指碾过柔软唇肉,带来一阵由远而近的夜息花的香。
那股香气驱散了身体的不适,却勾起更多更深的……欲i求。
“挑食不好吗?”他一边低声问着,一边试探性地探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对方手指。
舌尖与对方指腹间勾起一根黏连的银丝,倒映在他低垂的眼眸里。
见对方不把手指收回去,他睫毛颤了颤,索性偏过头,猫儿似地一下又一下去舔对方指尖,最后干脆把整根手指都含进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咬。
“……吾主,如果我的灵魂永远只能接受您赐予的食物,离开您就活不下去的话……”他一边舔一边继续说着,微微撩起眼睫,“那么我们之间即便不签订什么契约,我也永远都离不开您了,只能一直一直臣服在您脚下,做您的大祭司——这样难道不好吗?”
他话语低沉柔软,是虔诚臣服的姿态,然而魂体里荆棘却克制不住地在他肌肤上蜿蜒伸展,从祭司袍宽大的袖口里伸出——就像狡猾的蛇在紧盯自己的猎物,一旦找到机会,就会把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缠卷起来,完完全全,拆吃入腹。
乐园之主沉默。
他等了一会得不到回答,兀自勾了勾唇,低眸继续尝着对方的味道,却心知无所不知的神明已经看破他的玩笑与谎言。
从来没有什么臣服和永远。
他不会一直跪在一个人脚下。就算确实有挑食的毛病,也一定会离开。只要百年的契约时间一到,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整个人间都是他的食物,就算味道恶心一些,也……可以忍耐。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想再多尝几口夜息花的香。
再多尝一点。
夜息花的香气遥远又接近,如同鸦片让人上瘾,流淌进他灵魂,让他脸颊热烫满面红晕。
他的意识坠进一片摇曳的暗色花海里,又似乎透过花海,望见更加无垠幽邃的宇宙星空,对方站在宇宙的尽头处,在比黑暗更黑暗的地方。
那里时空停滞,维度未知,难以理解,而始终存在。因为太过遥远,就算对方阳气已经交融进他的灵魂里,他依然无法看清楚对方模样。
他目光迷蒙,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慌,伸出手来想在空气里抓住什么。
最后却只攥紧了对方一片衣角。他问。
“就算我离开了……您会记住我的,对吗?”
神明仿佛轻叹了口气,将沾着唾液的指尖从他口中抽出,抚摸过他热烫绯红脸颊,为他揩去眼角因为欢愉亦或忐忑沁出的泪珠。
“我当然会记得,”祂说,“……小玫瑰。”
……
喉结滚动了一下。
谢眠望着飞驰的车窗外,唇边勾着的笑依然懒倦凉薄。
“喻哥,”看在储备粮的份上。他慢条斯理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解释,好像曾经被对方阳气侵i犯到干呕的人并不是他,“无论如何,我一开始并没有想骗你的感情,更没有想要看你笑话的意思。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你找了我这么久。”他顿了顿,“……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记得你。”
他记得喻斯年身上硝烟的味道,是他成为怪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尝到除神明之外的人类的气息。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在车里的人足够听清。
车前座的小琴震惊地看了过来,卓绫开车没法转头,却也听得瞳孔地震。
——不是说好要打电话找喻影帝帮忙解决晚上的演出吗?怎么说着说着牵扯到私人感情上了?
——欺骗影帝感情,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喻斯年沙哑道:“我还在乐园的时候,一直听说蚀骨骗人的话总是十分动人又好听,让人不知不觉就沦陷其中。现在终于知道,传言果然不假。”
谢眠:“你不信我?”
对面沉默了一下。
“你杀了夏眠。”
谢眠眸底血色蓦然沉郁下来。
他将电话挂断,随手扔在了后座上。
小琴紧张地看着他,踌躇着道:“怎么了,眠眠,你和喻影帝……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卓绫也道:“反正比赛还没开始,我们或许可以跟导演请个假?大家知道最近你身上事情很多,会理解的。”
谢眠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假笑,道:“没事,只是一点小误会,到了现场很快就能够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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