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凌俞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只快乐起来的小松鼠,眉目也带上些许松融,“战队给我放了长假,这两个月我都有时间,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他并不懂谢眠那句“来得太迟”是什么意思,但不甘与失落过后,他想,自己到底比那位褚言到底还是幸运得多,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陪着谢眠。无论他的小朋友会变成什么模样。
狙击手的耐心一向很足。
他有耐心等到谢眠重新愿意接近自己的那一天。
晚饭光吃甜点不行,凌俞给谢眠切开牛排,随口一提道:“我记得你的生日是12月21号?”
谢眠刀叉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凌俞把切好的牛排推到他面前,“那不远了,我得好好想想该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不用这么麻烦,”谢眠轻声道,“那会我应该还在拍摄节目,也许来不及赶得回来。”
“那怎么行,”凌俞难得低笑了一声,“那可是你20岁生日。你18岁成年礼我没能够赶上参与,20岁可要好好庆祝一下了。按照我们国家古代传统,男人二十行冠礼,从此之后,才算成人。这是很重要的生日。”
谢眠看着他认真的目光,没有告诉他,人类的谢眠已经永远没有办法去过20岁生日了。
他本该拒绝。
凌俞不应该再与他有所交集。一切结束于此,对他对凌俞,都是最好。
然而。
他看着凌俞难得带笑的俊美容颜。对方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光好像更明亮了。
最后一次。他想。慢慢咽下了凌俞给他切的牛排。
“好。”
*
吃完晚餐和凌俞道别之后,谢眠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Secure正坐在车中,透过车窗只露出一个锋利冰冷的轮廓。
他走过去,弯身敲了敲窗。
“等很久了?先生。”
门打开。
Secure挪到到车的内侧,给他让出了位置。
谢眠走上车去,机器人就长臂一身,把他搂进了怀里。
“隐形眼镜带久了对眼睛会有损伤。”
机器人的声音低沉冷冽。优秀的声带模拟系统,让它与褚言本人声音并无两样。
机器人低下头,较正常人更冰冷尖锐的指节朝着谢眠伸去。
谢眠没动,甚至眼睛也没眨一下,任由对方用合适的力度把眼眶里的薄片取出,扔进了车载垃圾箱。
而后,他笑了起来,笑得胸腔微微起伏,殷红的眼睛像是浸满了血,又像浓醇红酒流淌在玻璃容器中,折射出瑰丽光泽。
“两个小时三十分钟。”他说,“先生,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
——两个半小时之前。节目组休息室。
镜子中倒映出来的血红眼睛根本不似人类所有,超出常识认知,教人毛骨悚然。
“……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Secure哑声问。
机器人高速运转的CPU发出噪响,贴着他的后背传递进胸腔,引起心脏共振。
——扑通、扑通、扑通。
谢眠勾起唇,“先生,你说我隐瞒了你很多事情。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其中一件事——我已经死了。在认识你之前。”
Secure沉默了。再次消化良久,才又问出一句。
“你是鬼?”
谢眠轻笑一声,“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如果再详细一点形容的话,我应该算得上是只厉鬼。我是被先生身上的气息吸引而来,你知道吗?你在鬼的眼中……很美味。”
直至此刻,他依然毫无防备地靠在Secure的胸膛里,等着Secure的反应。
无论是恐惧将他推开,还是愤怒扼住他脖子质问,他都不感意外。
却没有想到,Secure在再度沉默之后,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却是。
“变成厉鬼之前,你是怎么死的?”
谢眠难得愣了一瞬,闷笑出声,“先生,你想问的,只是这个?”
Secure:“当然不止。不过,这是最重要的一个。”
谢眠挑了挑眉,“我好像错算了机器人的脑回路,我以为你会更关心我对你究竟有何目的。”
Secure:“维护主人的安全是机器人的最高准则。你不必怀疑我的忠诚。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不会离开你。”
似乎被它的话哪里触动了神经,谢眠眼瞳里的血色骤然加深了许多,道:“好吧,如你所愿,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我的死因并非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说出来确实有些丢脸。我是被人背叛而死——被自己最亲近的友人推上祭台,送给怪物吞食,是不是很可笑?”
他说着连自己也笑了起来。Secure抱紧了他。
谢眠用嘲讽带笑的语气,继续道。
“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那些嘴上说着好听,却随时能转身离开,背叛利用别人的人。”
谢眠没有说谎。
但是它没有对Secure说的是,欺骗和谎言早就融入它的血肉和骨髓,它在成为怪物后的行事要比背叛他的那人邪恶残忍无数倍。它早已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所以先生,我只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谢眠说着,转过身,血红眼睛盯着Secure,“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今天晚上12点之前,要么永远留下,陪我一起直到死亡;要么彻底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次是谎言。
他从没有想过给Secure任何选择的机会。
和凌俞不同。
Secure是他最后合心意的食物,一张不会轻易变质的长期饭票。他曾因大意目睹过对方的死亡,又看着对方从死亡的彼端挣扎回来,单膝跪在他面前,宣誓成为他的私有物。他绝不会轻易放对方离开。
他需要确认Secure完全的臣服与忠诚。他要将对方的灵魂被完完全全攥在他手心,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他的生命漫长而扭曲,只剩Secure,能够陪在他身边稍长一点的时间。
——Secure如果真的敢离开,他一定会把对方CPU捏碎。
不准逃。
此刻,手机显示凌晨十二点已过。
车内全自动驾驶系统启动,车辆缓缓驶出地下车库,目的地是郊外城堡,他们的“家”。
谢眠揉了揉佩戴隐形眼镜有些干涩的眼,更深地窝进了Secure怀里,在温暖平缓的阳气里昏昏欲睡。
机器人拥着怀里瘦削苍白的青年,尽量不让自己身上金属尖锐凸出的部分硌到他。
怀里躯体轻飘飘的,冰冷。只有心脏还跳动。
对方的头枕着他胸膛。对方的手握住了它的手,与它十指相扣。漆黑的发丝缠卷在它机械的缝隙里,柔软的血肉包裹着冰冷的金属。他们之间的姿态亲密无间,仿佛情人。
谢眠说自己是厉鬼。
Secure却觉得,此刻谢眠更像是个害怕寒冷而蜷缩入它怀中汲取温暖的孩子。
或者,是初见时候那只拖着受伤的翅膀飞入它世界里的白鸽。
Secure沉默着,用冰凉的手指虚虚描摹谢眠的面容,青年似乎快要睡着了,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于是非常自然地、像是只猫儿似地蹭了蹭它的手,然后,那张血色极淡的薄唇微张,咬住了它指尖。
机器人感觉不到触觉。但天生能够操纵灵魂转移的能力,让它感觉到有一些东西在它的灵魂之中流逝。流逝进对方的灵魂之中。
它感觉到自己灵魂的力量在变弱。
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并没有觉察这种变化,然而,在从地狱中回来,灵魂转移到在机器人身上苏醒之后,它早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灵魂虚弱许多。
在此基础上,这种随着时间的细微的虚弱就变得明显。基本是在它与谢眠待在一起时候发生的。
若是之前,它还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现在,却已经隐约猜到一些。
但Secure没有动。
它反而稍稍调整了姿势,让谢眠窝得更舒服更深。那被谢眠轻轻咬着的指尖,也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机械程序短时失灵,还算不上是什么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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