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属于周浮昕那柔弱无骨的表情已经消失了,手插在衬衣的衣兜里,懒懒道:“陈导有什么问题么。”
陈祯一手还拿着喇叭,看他过来,就把喇叭放到了桌子上,温声道:“来,跟我说说你对于周浮昕这个角色是怎么想的,尤其是他对于周麒的态度。”
谢眠歪了歪头,道:“剧本里,周浮昕设定是周麒的继母,明面上是为了劝说周麒继承遗产而来到考古团,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对周麒的蓄意接近和勾引。”
在同性婚姻合法化的今天,每个人都有任意选择家庭身份的权利,而同性结婚在家庭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可以是两个父亲,两位母亲,也可以是一对夫妻。
很显然,周浮昕在周家的婚姻关系中,主动扮演是母亲一方。而不同于寻常女性的是,他更为地柔弱,家庭地位是全然依附状态,连姓氏都主动改成了周。
然而周麒的父亲周升,在遗嘱中却连一分钱都没有给周浮昕留。
“虽说是勾引,但我认为,周浮昕对周麒其实并没有爱情。他只是单纯想要找一个依靠,像是菟丝花要攀附着寄主一样,他只是离不开周麒。”谢眠淡淡道。
陈祯对他的分析微微点头,“继续。”
谢眠抬眼看向陈祯,眉目依然懒洋洋的,目光却带着点尖锐压迫,“只是尽管如此,他的动机里面却还要很多没有办法解释的东西。比方说,剧本里的他已经软弱胆小到连见到一只蜘蛛都害怕的程度,为什么还敢于跟随周麒来到危险的森林里探险?周升的遗嘱对他如此不公,而周麒又是向来不服管教,为什么他还是偏偏要吊死在周家一棵树上?”
陈祯对上他漆黑的目光,沉默了一下,道:“这个角色确实设定上有问题,太过于直白和浅显。”
剧组的编剧此时也站在陈祯身旁,她是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妹子,此刻却接话道:“但剧本本来就是由浅显和复杂的人物共同构成的,我们没有办法给每个角色都解释清楚行为动机。这样电影镜头的分配也会太过繁杂。”
陈祯道:“但我认为这个角色可以更丰满一些。周浮昕的动机不明确,形象浅薄,却也是整个剧本里面所剩的塑造性最强的人物。”
编剧推了推眼镜,有些惊讶。
很明显,陈祯的话语,就是要给谢眠加戏了。
陈祯:“即使设定上周浮昕是个没有用的蠢货,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趋吉避害的本能。周浮昕却还一意孤行地跟着周麒来到森林,除非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勾引继子继承。”
他回头看了一眼编剧,道:“之前删掉了‘寄生者’设定前的剧本,你应该还保存着吧?”
编剧点点头:“各个版本我都有保存,我记得那一版是陈导你最满意的一版,却因为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搁置了……您是说,要把寄生者的身份加到周浮昕身上吗?”
陈祯道:“对,我有这个想法。”
他看向谢眠,解释道:“寄生者的设定,就是众人在进入古堡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人被郁泉寄生了。恐怖的发生并不是偶然,全部都有郁泉的幕后引导。而这个引导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来设定是在进入森林之后,但如果是周浮昕的话,这个时间线其实可以再往前。”
“但是这样的话,你需要表现出两种状态,第一种,是在人前周浮昕柔弱的形象,第二种,你要在人后,在人们不经意的瞬间,扮演出被郁泉寄生的形象。你是郁泉的分身,拥有郁泉的意识。你就是另一个郁泉。”
“你觉得怎么样?有信心能够演好吗?”
陈祯目光期待。
谢眠淡淡笑起来,“当然。”
陈祯的改动正中他下怀。
要彻底推翻原书剧情,首先要改变这部电影的剧情,改变周浮昕在原书的电影观众里的印象。
陈祯兴奋道:“好!因为是本来就有的设定,改动起来会很快,明天就能发到你们手上。你先去找找感觉,之后你的戏份会多上很多。”
谢眠微微笑道:“多谢陈导赏识。”
陈祯闻言,却有些不自在。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之前我对你的看法有点偏颇了,抱歉。你在演戏上很有灵气,好好演。”
谢眠懒懒笑道:“陈导抱歉什么?是我该多谢陈导的信任,没有要我试镜就让我加入剧组,现在还给我委托这么重要的角色。”
旁边编剧却忽然讶异道:“你没收到试镜邀请吗?我记得陈导之前九号的时候就给你的经纪公司发了邮件啊。”
谢眠话语一顿,“是吗,可能是公司的人没有注意吧,我并没有收到邮件。”
“没有收到吗?”编剧有些疑惑,“陈导,是不是你又在邮件里夹杂链接了?这样很容易被系统误判为垃圾邮件哎。”
陈祯:“我不是,我没有!”他挠了挠头,“算了,以后不用扣扣邮箱了,谢眠,来加个微信。”
加了陈祯微信,休息时间也到了。
电影重新开始拍摄。
周浮昕在沙发上抱着膝哭,周麒过来却被抱住手臂不撒手,正无奈间,陈靳走出来解围。
“周先生,小麒刚才说的对,你先冷静些,你说刚才你们看到了一些东西,能详细说说吗?”陈靳温声道。
周浮昕轻轻抽噎了声,又喘了一口气,声音颤抖又沙哑:“是鬼……它一身都是血,在窗外盯着我们……”
“你可别吓我们啊!”性格活泼的女大学生叶思语跳了出来,“虽然我也觉得这古堡阴森森的,出现得也诡异,可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可能还得在这里住上几宿呢。”
周浮昕:“……我,我真的看见了……小麒……你信我,信我……我好害怕……你抱抱我好吗……”
眼前人哭得梨花带雨,好像快要喘不过气了,周麒无法,只能微微躬身,伸出拍了拍周浮昕的肩。
然而周浮昕却伸出了纤瘦的双臂,环过了周麒脖颈,仿佛柔弱无骨地攀了上去。
一阵芬芳的香气涌进了周麒鼻尖,他耳尖红了,手忙脚乱想要将周浮昕给推开,却被越攀越紧,湿漉漉的泪水哭湿了他肩膀。
“妈……”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抬手,拍了拍周浮昕的背。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
周浮昕从周麒的肩头微微撩起眼睫,望向镜头一眼。
他眼眸里还含着泪,眼眸却极为漆黑,容颜妩媚,唇色红艳。
明明背脊还在瑟瑟发抖,唇边又好像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邪恶残忍,细看又仿佛错觉。
很少有人知道,菟丝花攀附寄生,看似柔软无力,实际上却是最危险的植物。
它们的根茎看似柔软细嫩,却能够疯狂生长,将宿主牢牢地缠绕,用根茎上的吸器将寄主血液营养吸收,最终彻底地绞杀。
而这一幕,只有一直观察着监视器的陈祯看到。
他并没有想到,只是几句提点,谢眠就已经能够将寄生者双面的形象演出细节。
他是天生的演员。
不该被任何人所埋没,而应在大荧幕上,在所有人的面前,熠熠生光。
*
当晚,陈祯和编剧赶了通宵,将修改好的部分剧本发放到所有人的手中。
而众人对此反应不一。
一部电影的总时长就只有那么多,有人戏份增加,有人戏份就需要减少。
被减少戏份的是白昙。
因为他和周瑾的对手戏很多。
而周浮昕的戏份,也多是集中在和周瑾的对手戏上。
“凭什么!”
白昙拿着剧本的手在气得发抖,一把将剧本砸到了地上,“他凭什么!”
陈孔之蹲身将地板上的剧本捡起来,强硬地塞回到他手中,“冷静点,我们团队也正在和陈导交涉,不过希望不大,当初签的合同里规定导演对剧本具有最大的决定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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