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父子两人离开林家的时候,赵茂下意识的看向亲爹:“爹,这位先生似乎有些。”
“圆滑世故。”赵梦成笑道。
赵茂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嫌弃先生不好,只是……”
赵梦成知道孩子的未尽之语,只是林秀才的阿谀奉承太明显了一些,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在给县太爷拍马屁。
“林秀才未到而立,肯定有心继续科考,既如此,他的心思就不会全放在教学上,准备科考才是他的志向。”
之前便是考虑到这一点,赵梦成与孩子商量后,才选择了老秀才。
没成想这才半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林秀才的私塾。
赵梦成拉着儿子慢慢走,口中分析:“他知道爹与黄大人有几分私交,所以才会故意这般,好让县令知道他的心思,往后仕途也能顺利一些。”
林秀才家境贫寒,不得不靠办私塾来挣钱养家,但他更有心科考入仕,对黄县令很是推崇也属正常。
赵茂点了点头:“之前的先生科考无望,也无心仕途,所以便对县令大人挑三拣四。”
“是他知道黄大人并不会因为只言片语就为难他罢了。”赵梦成淡淡道。
黄县令要是个芝麻心眼的,老秀才哪里敢公开说这些话。
赵茂听懂了,仰头问:“爹,我觉得林先生这样很好,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拉得下面子,不像许多读书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赵梦成被逗得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面子自然是没有里子重要。”
赵茂又问:“爹,要是一直不下雨,乡亲们会不会怪你?”
今年与去年截然不同,如年雨水多,上河的水位就没低过。
但今年雨水明显变少,入春之后只是稀稀拉拉的下了几场小雨,到了夏天也是小雨多,大雨少。
上河倒是没断流,可如今滩涂都露出来了。
赵梦成倒是不担心:“他们都用着青山湖的水,有什么好抱怨的。”
赵茂一想也是,上河水位下降后,村民们的灌溉就成了大问题,靠近河流的还好一些,直接挑水也能救一救。
可远离河流的地方挑水可就难了,一天下来人累得半死,稻田还是干的。
这时候赵梦成站出来,推动村民继续开垦沟渠,从青山湖反过来引流。
沟渠都是现成的,只需加工一番就能将青山湖的水引出来灌溉,开垦沟渠是累,但比起挑水还是强一些,至少他们的稻田都保住了。
青山村里,老村长也正在发愁。
去年雨水那么多,今年雨水又那么少,这些时候的灌溉下来,青山湖的水位都下降了。
老村长忍不住担心起来:“阿坤,你说咱们这边不能旱吧?”
刘炳坤无奈:“爹,我要知道我就是神仙了。”
老村长背着手:“肯定不能,咱们这边涝的时候多,旱的时候少。”
“爹,您要不放心就问问梦成哥去,他肯定有主意。”刘炳坤提议。
于是赵梦成转道去接了老大,父子三刚回家,就瞧见老村长正在屋里头等,一见他就问:“梦成,你说今年会不会旱,怎么夏天下雨都这么少。”
赵梦成无奈:“村长,你瞧上河就知道了,咱们这边下雨是少,可上河一直没干,可见上游还有雨水。”
老村长一琢磨:“倒也是,只是瞧着青山湖水位下降,我心底就发慌。”
赵梦成安慰道:“青山湖下降是我们引水灌溉,其实水位降一点也好,否则湖水太多,万一大发水就存不住,会把周围都淹了。”
老村长摇头笑道:“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今年恐怕不会再大发水了。”
“这可不一定。”赵梦成觉得说不准,这几年的天气太反常了。
好不容易送走老村长,赵椿满脸兴奋的跑过来:“爹,河里都没啥水了,我们能去河里玩吗?”
赵茂几个虽然没问,但也眼巴巴的看着。
赵椿又说:“这两天他们都往河里头跑,这么点水淹不死人,他们还挖到蚌壳了,咱们去挖一些回家尝尝鲜。”
赵梦成一听蚌壳倒是也来劲儿了:“行,咱们一起去。”
上河水位确实下降了许多,最深的时候两岸的芦苇丛都能淹没,但这会儿露出了一大片河滩,只有中间还有水,但最深处也只能淹没成年人大腿。
水位不深,来挖淤泥的人更多了,赵梦成带着孩子过来的时候还瞧见有人在挖。
“我带点回去糊墙,我家隔壁孩子病了用这个糊了墙,第二天就好了。”那人解释道。
赵椿已经脱了衣服就往河里头跳,也不怕淤泥臭烘烘,一会儿就变成了小泥孩。
他弯着腰一个劲的摸索,一会儿就扔上来一个大蚌壳:“爹,接着。”
赵梦成接住一看,足足有成人两个巴掌大,瞧着就好吃:“多捞点,回家能凑一碗。”
“得嘞,看我的。”赵椿信心满满。
赵茂赵馨不甘示弱,纷纷跟着下去,一会儿就嚷嚷着比赛起来,要比谁捞到的蚌壳最多。
唐糖站在岸上有些犹豫,他实在怕那些腥臭的淤泥,但眼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往岸上扔蚌壳,他终于忍不住了,撩起裤腿往下走。
赵梦成也没拦着。
哪知唐糖刚下去一会儿就觉得脚下踩住一个硬物,他高兴的咧开嘴:“我踩到一个,可大了!”
小孩儿弯腰就去抓,下一刻就疼得尖叫起来。
第61章 大货
唐糖疯狂的摇摆着自己的胳膊,只见一只大甲鱼死死叼住他的手指头不放。
小孩儿沉着脸,咬着牙,伸手就去扒拉。
“小糖!”赵梦成也被这突发情况吓了一跳,甲鱼咬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用力能把手指头都叨下来。
哪能任由唐糖去扒拉,真要扯下来手指头非得跟着一起掉了不可。
赵梦成顾不得淤泥跳下河,精神力已经快一步抓住甲鱼,凶狠的大甲鱼这才松口跌落到淤泥里。
唐糖手指头上血糊糊一片,小孩儿却管也不管,又是一脚踩住大甲鱼:“我抓住它了。”
血液滴答滴到泥巴里头,将周围染红了一片,小孩儿却像是失去了痛觉,无知无觉只用力踩着大甲鱼。
赵梦成看着这一幕都无语了,这孩子是多记仇,手指头都要被咬断了,眼里只惦记着那大甲鱼。
“快给我看看手指有没有事。”赵梦成走过去。
唐糖吸了吸鼻子,伸出自己的手。
赵梦成低头一看,甲鱼没口下留情,白嫩的手指头上一圈儿血口子,再深一点都能见到骨头了。
“不疼吗?”赵梦成拧眉问道。
自然是疼的,十指连心,手指头上密密麻麻的疼让小孩儿眼眶发红,鼻子发酸。
但唐糖硬生生忍住了,只说:“只有一点疼,叔,你看,好大一直王八。”
“这是鳖,回家给你炖了吃。”赵梦成弯腰,直接将罪魁祸鳖提了起来。
肇事鳖估计得有个七八斤重,跟脸盆似得,怪不得唐糖压根不是它的对手。
赵梦成不但将鳖丢到了岸上,连小孩儿也一块儿拽了上去,检查了一番才松了口气:“骨头没事,但也得先回家洗干净包扎一下,这几天先别碰水。”
“爹,小糖怎么了?”赵馨跑过来问。
“被鳖咬了,你们摸鱼也小心些,别受伤。”赵梦成叮嘱道。
赵椿立刻说:“我有经验的很,绝对不会受伤。”
赵梦成一手提着鳖,一手拉着小糖往回走。
等到了家打了清水来洗,冲去了泥巴,唐糖手上的伤口显得愈发明显。
“这怕是要留疤了。”赵梦成拧了眉头,找出药膏来给他涂上。
正上着药,啪嗒一颗眼泪落到他手背上。
灼热的温度让赵梦成被烫了一下,抬头一看,方才被咬的鲜血淋漓都没哭的小孩儿,这会儿正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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