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梦成的声音如同清泉,给惶恐不安的何水清注入了生机。
他涨红了脸,连声说道:“不不不,我,不用涨工钱,我都能干。”
“不是这个道理。”
赵梦成笑道:“我想过了,豆干的生意已经交给王家了,豆腐坊以后就只做臭豆腐和腐乳,这两样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到时候我再请一个人来帮忙。”
“以后进货出货,做腐乳臭豆腐都得你一个人来,不给你涨工钱说不过去。”
按照赵梦成的意思,直接把豆腐工坊让渡给何水清也成,但他好歹知道何家的情况,现在肯定是拿不出工钱来。
之前豆腐方子散出去的时候,各家都给了银子。
后来王家接了豆干的生意,也象征性的给了钱。
钱不多,但成惯例,赵梦成可以不要何水清的钱,但不想破坏这个惯例。
免得次数多了,以后村里人觉得赵家的东西都该免费给他们,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个坏头不能开,开了就会刹不住车。
赵梦成才选了折中的办法,让何水清先涨薪管着豆腐坊,要是他能做得好,等过个两三年也攒够了钱,再把工坊直接盘给他。
不过这都是他心底的打算,并未告诉何水清,怕他知道了反倒是心思重。
何水清已经感激的满脸通红:“哥,谢谢你。”
“谢什么,过了年你就是我妹夫了,咱俩成了连襟,我照顾一些也是正常。”赵梦成笑道。
提起婚事,何水清脸更红了。
赵梦成打趣了几句才跟他分开,转身往回走。
今年第一场霜落下来的时候,黄县令派人运走了头一批香皂。
装饰精美的香皂通过一批批人,最后落到了胭脂坊侯掌柜的手中。
侯掌柜最是懂胭脂水粉的好,打开一看就赞叹:“颜色还算鲜亮,样子也尚可,闻着味道也算过得去。”
“说试过才知道这东西的好。”下人端来温水。
侯掌柜亲手试了试,果然发现了香皂的好处,看着绵密的泡沫淹没手背,将上面的胭脂水粉清洗的干干净净,他惊讶的咦了一声。
“倒是洗得干净。”
侯掌柜低头细看,洗过的手背并不拔干,倒是比平时用的都要更好一些。
“确实是难得的好用,这是用怎么制成的?”
“说是用鲜花、竹叶、羊乳……”
侯掌柜眉头一皱:“我问的不是这个,秘方呢?”
下人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侯掌柜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点头:“罢了,果然都是有靠山的,咱们这次只能当个过手掌柜了。”
“不过他们说了,这是独一份只提供给点红妆,咱家也是独一份。”
侯掌柜来了兴致,将几块香皂都试用了一下,转而嫌弃起包装盒来:“这木盒子看着也太简陋了一些,卖不出高价,至少也得用金玉的。”
临了又说:“把上次那批用来装东珠的盒子送过来,大小装这个香皂刚刚好。”
“叫香皂也不行,得起个风雅的名字。”
一连串的吩咐下去,侯掌柜就开始造势,先找着门路往宫里头送,尤其是如今皇帝盛宠的舒妃处,只要舒妃用上了,他这东西就不愁卖,还能卖出高价。
没过几日,香韵清泉、悠然花香、柔润竹语、莹润天香等等改头换面的香皂便盛行开来。
香皂的清洁效果实打实,又是个时新的玩意儿,甚至还有宫中舒妃娘娘背书,种种操作下来,顿时在京城风靡。
侯掌柜赚的盆满钵满,最让他惊喜的是,当今皇帝居然也喜欢用香皂,这下可好,富贵人家不用都不行,一个个争着抢着排队要买。
点红妆门前车水马龙,甚至还有贵人想早些买到,特意跟侯掌柜来攀交情。
一时香添红袖,热络非凡,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短短一个月前,曾有御史在大殿死谏,顾太傅一家被株连而死。
夜色渐深,点红妆楼中已经灯火通明,依稀可听见欢声笑语。
几个书生行色匆匆的从楼前路过,脸色阴沉。
到转弯角,其中一人再也忍不住:“无火炙地眠,半夜皆立号。高堂搥钟饮,到晓闻烹炮。①”
“住口。”另一人连忙喝止。
他压低声音,满是惧怕:“你不要命了!”
先头书生却骂道:“你们不敢说我敢,狗皇帝连自己的老师都杀,如今毫无悔意整日饮酒作乐,如此残虐迟早会遭天谴。”
另一人捂住他的嘴:“你不怕死,难道你的十族也不怕吗。”
一听这话,先头的人果然安静下来。
其余人纷纷劝道:“如今天地不明,我们应该韬晦养光,总有重见天日之时。”
“如此这般还留在京中作甚,与其做人走狗,空读圣贤,倒不如到处奔走,寻找时机。”
几人听见这话都是浑身一震,冒出一个个平时不敢想的念头来。
文人畏惧皇帝手中的利箭,只能选择隐忍,在几个为顾太傅鸣不平的官员被杀被罚后,再无一人敢于质问皇帝。
但皇帝刻薄寡恩的印象已然深入人心,即使是京城百姓也都知道,得罪了皇帝,即使你是言官也会死,而且会连累十族一起死。
朝中文武百官越发只报喜不报忧,不敢惹得皇帝有半点不悦。
各地一封封请免赋税,请求赈灾的折子都被压下,甚至连讨要粮草军需的奏折,送到皇帝跟前也是留中不发。
各地紧绷到极致,一触即发。
京城却依旧是那个醉生梦死的京城,赵梦成送来的香皂只是其中一样催化剂,让达官显贵沉迷其中,竞相攀比。
香皂挣到的第一笔钱抵达上河镇的时候,从黄县令到赵梦成都大大松了口气。
看着一盒盒白花花的银子,黄县令几乎痛哭流涕:“没想到有朝一日,本官要靠做生意来稳住一地财政。”
赵梦成也知道他的压力,一边是朝廷一次次催缴赋税,知府不停施加压力,甚至威胁再不缴纳,便要派人过来。
一边是百姓们还未能从灾后缓过劲儿来,上河镇附近除了青山村外,多是死气沉沉。
想让百姓们恢复元气,一要粮食,二要免税,三要赈灾,每一样都要银钱,这些银子压得黄县令喘不过气来。
黄县令发愁的睡不着,幸好这些银钱一来,立刻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二弟,这份是你的,大哥知道这些日子你也难的很,如今可算是熬过了这一坎。”
赵梦成见他守约,笑着道谢:“多谢大哥,不瞒大哥,家中家底早已掏空,这笔钱再不来,恐怕连过年的银钱都没有了。”
“昨日家中孩子还问,怎么这几日都不买肉吃了,他们哪儿知道我那是囊中羞涩。”
赵梦成夸张了一些,但他的家底确实是已经掏空,如今工钱都是先欠着,说是年前结算。
幸好他的信用高,又有村长作保,请来的工人都没闹。
黄县令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头道:“如此一来,上河镇今年之危已然度过。”
只是想到这笔银子还得给朝廷交税,黄县令老大不乐意,只是看朝廷过于强势,钱知府又是以为逢迎,他在丰州治下不敢现在就闹掰。
“大哥,香皂生意不只这一次,从今往后上河镇不会缺银子。”
赵梦成提议道:“县衙有了银子,便能大力推广丰产法,更能招收衙役,更好的看管一地治安。”
黄县令心头一动,招收的不只有衙役,还能有私兵,他抚须笑道:“正是如此。”
两人分赃完毕,黄县令怕他带着这么多银子回去危险,还特意派了衙役护送。
一路山,张衙役满是佩服,虽然赵梦成依旧是白身,可人是县太爷的结拜兄弟,如今他说话都没以前自在了。
幸好县城到青山村不算远,很快就看到了赵家门。
赵梦成道谢进门,却见几个孩子排排站在院子里等他,见他回来,赵茂就开口:“爹,我们有事儿跟你商量。”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