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挤开了小鹦歌, 猛然凑近了一看,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叽叽喳喳笑着打趣道:“二东家, 您脑门上那肿包旁边有两个牙印!哈哈, 肯定是王爷留下的!”
玉铃铛也跟着挤了过来:“我瞧瞧, 我瞧瞧!……咦, 这怕不是王爷的门牙印子吧。”
小鹦歌被挤到了旁边也不生气, 还跟着接话道:“恩, 王爷的门牙, 印儿好大。”
“……”
“噗嗤!”
“哈哈哈哈……!”
性子最呆的人, 说话最有意思, 逗得其她人齐齐爆笑!
只有魏琴麽麽神色严肃,有些后怕道:“幸亏有个鼻子在前边挡着, 真要是把门牙给撞掉了, 瑞王殿下就是脾气再好,今日怕也不能饶你。”
自打苏云绕从“凤舞”变成“二东家”之后,魏琴麽麽就单方面地跟他变得有些疏离起来。
如今难得消除隔阂, 魏琴麽麽倒也不再继续纠结之前被隐瞒的事情,真心劝诫道:“绕哥儿,在这秦淮河上讨生活,最忌讳的便是恃宠而骄,莫要因为金主多给了你几分颜色,便不知天高地厚地开起染坊!殊不知这秦淮河上的新人年年有,那些个富贵公子哪有真心,今儿还对你新鲜,明儿说不定就厌弃了,小心谨慎一些,总是不会错的,再有就是……”
魏琴麽麽又要开始长编大论地讲重复了又重复的人生道理了。
在灵风戏社里头,不怕柳大娘子大嗓门骂人,就怕魏琴麽麽柔声讲道理!
采微和玉铃铛等人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一样,悄悄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垫着脚,不着痕迹地全都往后退!
只剩下苏云绕被点了名,溜也溜不掉,不得不老实听着。
好在有红英姑姑帮着解围,说是之前的剑舞还没跳完,让苏云绕再接着演示一遍……
上午的时间便在教舞、练舞中度过。
到了午时,苏云绕是跟大家一起吃的大锅饭,不过因他是二东家,所以单独坐了一桌,灶房里的厨子还特意给他多蒸了一碗肉末鸡蛋。
吃完午饭,在柳大娘子那屋里的矮踏上睡了个午觉,然后又开始教舞、练舞。
直到申时三刻左右(下午3点45左右),才见到柳大娘子冷着脸回来。
苏云绕跳舞出了一身汗,衣襟半敞地坐在台下,提着个青花瓷茶壶,正对着壶嘴儿,往肚里灌凉开水。
柳大娘子一屁股坐在旁边,气哼哼,哼唧唧,唧唧歪歪,却就是不开口,只等着苏云绕先问她。
苏云绕舔了舔水润润的嘴唇,很给面子道:“怎么了?挖人墙脚,被别人放狗咬了?”
柳大娘子瞪眼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
苏云绕放下茶壶,无辜道:“我当然是盼着您好的啊,可您这脸色,瞧着也不像是有好事啊。”
柳大娘子闻言叹了一口气,冲苏云绕勾了勾食指,让他将耳朵凑近了,才嘀嘀咕咕道:“牡丹确实有想要脱身青楼的打算,我今日本打算去找她再合计合计,却没想到藏芳阁的老鸨王小草就跟狗一样,老早就闻着味儿了,专门在那儿堵我呢,尽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藏芳阁的鸨母跟柳大娘子同岁,被卖入青楼之前,原名叫作王小草,后来改名为云盼盼。
她跟柳大娘子的关系很复杂,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同样被卖入藏芳阁,自幼一起长大,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可在某种意义上,却又是竞争对手,而且一个还是头牌花魁,一个却是千年老二,真是怎一个复杂了得!
柳大娘子也没具体说云盼盼是怎么奚落她的,甚至还替她辩解道:“你是不知道,藏芳阁背后的东家来头大得很,王小草说是管着一杆子的人,可其实也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好多事情都轮不到她做主,她就是个传话的工具罢了。”
苏云绕名字里有个“绕”,可他真心不想听人绕!
“大娘子,您就直说了吧,那位王小草到底传了什么话给您?”苏云绕问道。
柳大娘子立马变得干练起来,一根根竖着指头道:“第一,我想要挖牡丹心思,被王小草跟王小草背后的东家察觉了。第二,王小草带话说,藏芳阁可以放牡丹姑娘离开,只是代价嘛,恩,那个……,要拿灵风戏社的份子来抵,至少六成。”
只一个秦淮花魁,就想要换走灵风戏社的大半股份,很好,这吃相可真够贪婪的!
柳大娘子吞吞吐吐道:“还有……”
苏云绕炸毛跳脚道:“还敢有……?!”
柳大娘子挥着帕子给苏云绕扇风降火,劝道:“你先冷静冷静,换个角度想其实也是好事,别人费劲了心思也要图谋咱们戏社,说明咱们戏社前途无量啊!不过藏芳阁背后的东家也是手眼通天,竟早就打听清楚了,咱们戏社的舞剧都是你排的,因此要了六成的份子还不算,还说是要让你签下二十年的契约,规定了往后只能给灵风戏社排舞剧,一年的新剧要不少于三出。”
“……”
苏云绕已经无fuck可讲,只冷着脸道:“您没同意,对吧?”
柳大娘子有被伤到自尊,怒道:“我又不是傻子,我怎么可能同意!”
两人对视片刻,都瞧出了对方的不甘与无奈,十分默契地齐齐叹了一口气。
苏云绕马后炮道:“我就说嘛,挖别人家的花魁这事,它本来就不靠谱。”
柳大娘子却十分自责道:“闹了这么一出,牡丹往后别说是彻底脱身,怕是就连想要出楼子逛一逛都不容易了。”
灵风戏社是草台班子。
柳大娘子和苏云绕这两个东家,在心计与谋算方面,也只是两个臭皮匠,凑在一起也顶不了一个诸葛亮。
野心勃勃地想要挖人墙角,却被别人当头揍了一棒,恍恍惚惚,迷迷瞪瞪,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时光在苏云绕与柳大娘子的唉声叹气中飞快流过。
黄昏日落,秦淮河畔又点亮了阑珊灯火。
本以为连出楼子逛一逛都不容易的牡丹姑娘,却不知是如何说服刘三公子的,竟被他带着来灵风戏社,看戏来了!
苏云绕下午回家晚,刚好在戏社大门外跟他们遇上。
刘三公子觑着他的近视眼,跟见鬼了一样,指着苏云绕怪叫道:“他、他、他……!你你、你是凤舞姑娘扮了男装,还是,呃……,总不会凤舞姑娘就是你这小子假扮的吧!”
“……”
纨绔脑洞大,一把就猜中了真相,好可怕!
苏云绕冷汗都快流出来了,赶忙解释道:“见过这位公子,在下跟凤舞姑娘只是长得相似也已,她是她,我是我,谁也没有假扮谁。”
刘三公子觑着眼又凑近了一些,不确定道:“早知道该把眼镜带上的,模糊着看也还是很像啊,你真是男的?我得验一验……”
苏云绕:“……!!”
刘三公子刚要伸手,却又停了下来,避嫌道:“不行,不能是我来验,万一你要真是个女的,还不得找小爷我负责啊,牡丹姐姐,你来验……”
牡丹姑娘望着苏云绕,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苏云绕以为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多半只会两句话敷衍过去,压根儿就不会参与这种无聊的事情。
却不想牡丹姑娘上手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好要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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