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要回北镇抚司?卑职同往。”高朔在他身后道。
沈柒摇摇头,出门走小巷,从墙头翻进了苏府的院子。
高朔很想问他,知不知道苏大人入夜后才从宫中回来?他与苏大人这么半明半暗地处下去,会不会被今上视如眼中钉、肉中刺?
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沈柒不仅知道苏晏入夜后才从宫中回来,还知道奉先殿的殿门紧闭了一个时辰,以及苏晏出宫时换了身新衣。但他能如何呢?景隆帝在时,他是被压制与使用的臣子;如今换作清和帝,他的官职更高了,但依然还是臣子。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命。除非你能彻底把龙椅翻个个儿,否则那对父子谁上台,对你而言都一样。”黑暗中,冯去恶的低语声阴恻恻地响起。
沈柒已对时不时冒出的“阴魂”感到麻木,连驱散都懒得驱,沉着脸穿过回廊。来到苏晏房门口后,他闭眼深吸口气,阴冷面色霎时淡去,伸手敲了敲门。
须臾,苏晏披着外衣过来开门。沈柒注视他,微微一笑。
苏晏惊喜之余有些意外:“七郎何时来的,怎么没人通报我一声。”
沈柒边走进屋,边道:“你那草寇侍卫不在,府上还有谁能发现我。”
苏晏关上门,转身问:“阿追帮忙追查用毒蛇咬死锦衣卫的凶手,怎么还没回来,应该没事吧?”
沈柒把刀与大帽放在桌面,腰带也解了,答:“就他的武功境界而言,莫说江湖,整个大铭都找不出几个对手。不过,你在我面前关心别个男人,是想激我今夜更卖力些?”
苏晏老脸一红:“没这回事。今日又是朝会,又是宫内宫外地跑,眼下我只想休息。”
沈柒想了想,说:“也行,今夜你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说。我去叫人给你烧热水沐浴?”
“不用,出宫之前我已经沐——”苏晏陡然收声,带点尴尬地笑了笑,接着道,“因为我身上带着别只猫的气味,梨花嗅到后生气得很,为了不被挠,我就在宫中沐浴更衣过了。”
只是因为猫?沈柒背对着他,眼神幽深而冷锐。他往床沿一坐,向苏晏伸出一只手:“过来。”
苏晏走过去,被他一把拽入怀中,跌坐在大腿上,不由轻抽了口气。
沈柒双臂圈着他的腰身,目不转睛地直视他的脸,问道:“你对朱贺霖,究竟是何想法?”
苏晏一怔:“想法?我……希望他做个盛世明君,能使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也使我实现心中抱负。”
“没了?”
“呃,我也希望他这辈子过得健康快乐,早日父子团聚。”
“还有呢?”
“……没了。”
沈柒沉默片刻,说道:“有些非一己之力能抗衡之事,你要告诉我,再难我们一同解决,但绝不能瞒我、骗我。”
这话是否意有所指?苏晏蓦然想起奉先殿内透过红罗被套的烛光;想起那个激切的渴求的强吻;想起敞开的衣襟上方,年轻天子饱含爱欲的眼神……要告诉沈柒,朱贺霖那年轻热烈的冲动与望他接纳的请求,再一次被他拒绝吗?
苏晏突然生出了强烈的不忍心——他已经愧对朱贺霖的感情,又怎么忍心把对方的痛处剥出来,再展示给另一个人看?
垂下眼皮,苏晏道:“真没什么。还有,你若是遇到非一己之力能抗衡之事,也要告诉我,不要瞒我、骗我。”
随口重复的一句话,却意外起到了反将一军的效果。沈柒肩背肌肉僵硬了一下,而后缓缓放松,低声道:“我晓得。”
“七郎,你还记得我二去陕西之前的那个晚上么?你问我,若是有什么事瞒了我,会怎样。我的回答是,只要这件事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权衡过利害关系,最终能承担起后果,那么这就是你心中认定,必须去做的事。对此无论我知不知情,都不会去阻碍你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苏晏习惯性地抚摸他的后背,隔着布料摩挲深深浅浅的伤疤,“七郎,我是真的想与你厮守终生,所以如果有些情感成了我们在一起的阻碍,我会尽力去消弭。同样的,如果有些决定会造成我们信念上的分歧,也请你三思而后行。”
沈柒再度陷入沉默。
随即,他紧紧抱住苏晏,用力咬牙,深长而粗重地呼吸着。
“七郎?”
“……”相爱之人永远保持坦诚相待,有多难?或许比厮守终生更难。沈柒第一次意识到了这点。
“七郎?”苏晏话音中透出了担忧,也用力抱紧了他。
沈柒长出一口气,道:“没什么,是我魔怔了,不该在这时候提扫兴的话。你也累了整天,休息罢。”
这似乎是确定心意后的唯一一次,他与沈柒同床而睡,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甚至连个深吻都没有,只是这么紧挨着,胳膊贴着胳膊,手指勾着手指。
两人没有说话,似乎都在享受这种此刻无声胜有声的亲密。
苏晏在涌动的困意中睡着了,在即将入睡的朦胧中,似乎听见沈柒对他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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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朱贺霖在温泉池里泡了半个时辰。期间动用了一次五姑娘,发现自己很正常。
雄风犹存,那么之前的狼狈又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为难得能亲近清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急切,反倒影响了发挥。
既然没毛病,他松了一大口气,起身打算穿衣。
好几名宫女手捧新衣物、浴巾,站在池边等候。朱贺霖是被人服侍长大的,自然不觉得如何,就这么泰然自若地展示身体,心中不甘地想:这次不过是意外,我得找机会同清河再试一次。
第326章 我舍不得吃你
“什么?戚敬塘……那个差点把我药死的登州小子,奉召与于侍郎一同提督军务,去围剿廖、王联军?”病榻上,谢时燕惊怒地瞪大了眼睛,激动得连婢女手中的药碗都打翻了,“皇上是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谢时燕的长子——翰林院侍读学士谢蕴答道:“皇上自然是知道的,这不,还派了两位太医来给爹诊治,并赐不少调理身体的补药。可见皇上对爹还是十分信重的。”
谢时燕挥手打发走屋中仆婢,对着儿子说了心里话:“太医与补药,那只是姿态,是做给你爹与朝臣们看的,为的是彰显圣德。至于在皇上心里占不占分量,还得看朝廷定策时,采用的是谁的主张。
“我本打算,先把这登州小子狠狠收拾一顿,等病情好转就上疏治他个意图谋害之罪。可谁料皇上提前一步擢升了他,这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谢蕴道:“爹最近病休在家,可知戚敬塘是得了苏阁老的举荐才上的位。”
谢时燕往舌下压了片老参,喘匀了气,方才说道:“我料到是他。人都关在柴房里了,硬是被锦衣卫中途捞走,说什么按律处置,结果呢?分明是蓄意诓诈我!要说锦衣卫不是受苏十二的指使,谁信?”
谢蕴露出一抹古怪而暧昧的哂笑:“爹难道不曾听闻,锦衣卫指挥使沈柒与苏晏的那点风流韵事么?朝中私下里在传,说苏阁老好本事,再利的刀、再凶的兽落在他手里,百炼钢也能成绕指柔。”
谢时燕知道二人交好,却不清楚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不过说白了,他并不关心谁是谁的姘头,这件事上沈柒站在苏晏那边,就是与他为敌。
苏晏年纪轻轻就入了阁,与他们这些老臣平起平坐,此事在朝中不是没有异议。
但新君态度坚决,且苏晏本人既有从龙护驾的功劳,又有足够的政绩作为底气,更是先帝榻前托孤的臣子之一,故而老臣们就算心里不平衡,也不好多说什么。
苏晏以吏部左侍郎加封文华殿大学士,在内阁中排名第三。排名第二的谢时燕对此忍了。可新君又调整了辅臣的职位,把苏晏与他一同放在次辅的位置上,这下把他噎得,简直如鲠在喉,几天吃不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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