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颜有些惊诧地看了傅琰一眼。相识这么久,虽然自己只是个阶下囚,而且要被傅琰利用去刺杀纪宁。但这人对他从来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今天却不知为何,他话中带刺,眼底生寒,竟像是动气了。可白清颜自付没有说错什么,为何会惹他生气?
“我并没有说你下作。”
"我告诉过你,你心中所想,都写在眼睛里。像你这种人,一眼就能望到底,不必想着瞒我。”傅琰声音有些烦躁似的,“到时候,需要你去亲手结果了他。你做得到么?”
“我 ”
白清颜喉间一哽。虽然早知傅琰留着他,就是为了叫他去刺杀纪宁。但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心中依然像是伤口撒盐,钻心刺骨。傅琰在对面细看他神情,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
“到时候,你只需要喂他暍**汤,再刺下最后一剑,其余都不用你操心。至于纪宁那边,你就更
不用担心一一”
不知为何,傅琰声音中突然带了几分讥诮,
“他已经亲口应允,同意了这门亲事了。”
白清颜听了这话,猛地一抬头,却正对上傅琰的双眼。傅琰脸上没了笑意,他一句一顿地说着,
“他不仅同意,而且十分热情。对于和我傅家联姻之事,他是一拍即合,热衷得很。你知道成亲的日子是哪一天?就是正月十五__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快?!”
“那你就要问纪宁。是他一力主张,要快快成亲。他亲口所说,现在终于能够灭了玉瑶,成就功业,就该娶亲成家一一若是耽误太久,唯恐又要去打大燮,那就可以耽误了终身了。若不是我觉得太不成体统,只怕这几日他就想将人抬进门了!你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一一你确实说不出纪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会做什么样的事。你对他,真的是彻头彻尾,一点也不了解。”
“不可能”
"不可能?为何不可能?看你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是吃惊,还是愤怒?或者是伤心?”
傅琰将白清颜的手攥在手里。白清颜一缩,却没能挣开。
“可不管你心中想什么,下个月十五一过,就都过去了。”
之后,白清颜颇有些失魂落魄。傅琰再与他说起什么古籍善本,他是一点兴味也没有,勉强应对几句,却根本听不进傅琰在说什么。傅琰看在眼里,渐渐也就不说话了。
直到日落黄昏,侍女进来点亮蜡烛,火光晃在白清颜脸上,叫他悚然一惊。他这才发现,傅琰居然还在。
"你"白清颜才吐出一个字,只觉喉头火烧一样地疼。原来,一股急火拱上心头,竟然让他才调养
好的嗓子,又再次沙哑起来。
“暍一杯川贝贡菊茶,润润喉咙。”
打发侍女去斟茶,傅琰开口道,
“其实我来之前也问过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后悔今日这个决定。”
“后悔什么?”
“后悔派你去。我只怕,你心中情丝未断。”
“若是我一念之差,对纪宁说出事情真相,你的计划就会全盘暴露了。”白清颜点点头,"我明白了。但是请你放心,既然你信任我,我怎么会辜负这份信任,向他告密?
“我倒不怕这个。”
“那你怕的是?”
“我怕的是”傅琰一顿,眼睛深深望进了白清颜眼中,"你最终依旧选择纪宁。却是我自己,亲手
将你送回到他身边。”
“”
傅琰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他注视着白清颜的双眼,又叹了口气。
“自从你来了,这些日子我叹的气,倒比往常一两年里都多。”
“抱歉。”
“不必抱歉。虽说是叹气多了些,可我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这时候,侍女端了茶来。傅琰看着白清颜一饮而尽,面上倒露出了些笑容。他向窗外一指,
“你觉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分外好看?”
白清颜此刻,却哪有什么心情看月色?只是出于礼貌,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庭院里,高耸的树木枝叶上,一弯下弦月散发着皎洁的光。今晚没有乌云,锟色的月辉柔柔的照在大地上。
“确实很好看。”
“美中不足,这是一轮弯月,而非满月。弯月再好看,它心中缺了一块,是被旁人占去了。”傅琰也抬头望去,别有深意地说,“只希望,下一次月满之时,你还能陪在我身边,一同赏看月色。”
说完,他又深深的望了白清颜一眼,转身走出了庭院。
白清颜蹙起眉头,看向弯月一一下一次月圆之时,不就是正月十五,纪宁娶亲的日子?
按照他与傅琰之前讲好的条件,刺杀纪宁后,傅琰就该连夜送他和万儿、原世子三人出城,直奔大燮。哪里还有什么赏月观景的空暇?
除非他就留在狼邺,再不走了。
第11章 .白忘?!你要是真的能忘了我,又何必取这个名字!
今日就是正月十四。夜半三更,傅家上下却是灯火通明,都在准备明早送亲的事情。
其实下人们都知道,这次嫁过去的说是表小姐,事实上不过是远方_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姑娘。归根结底,是与纪宁大将军联姻的政治婚姻。可该有的礼数,还是半点都不能缺一一不然岂不是折了百年傅府的面子吗?
整个傅府都被动员了起来。却只有几个人知道,婚事只是借口,就连这位表小姐,也不过是子虚乌有
CZZD—
去了。
小院落里,白清颜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大而明亮,美中不足却是依旧缺了一线。
月色静默不语,白清颜也是一样。他手臂张着,任凭一旁的老妪将大红喜袍罩在身上。
“白公子身材修长,只是高挑了些。还好这袍子宽松,待到下喜轿的时候,记得腿弯一些,也就看不出来了。”
那老妪替白清颜系好衣带,左右打量一遍,不由啧啧称赞道,
“虽说公子是男儿身,可是这相貌仪态,说是哪家的闺阁千金也有人信。只是白公子,你的神态未免太清冷了些,站在那半点儿不婀娜,却不好了。”
“你懂什么?”
傅琰在一边支愣着下巴,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白清颜。他笑着道,
“你打扮过的都是庸脂俗粉,真的见到卓尔不群,飒爽风流的,反而嫌弃不够媚俗。”
“是是是,傅大人说的对,”那老妪点头哈腰,"老身这就替公子梳上发髻。虽然有红盖头,但发式还是不能错,不然一准被看出来。不过,既然不用揭下盖头,这妆容就可以免了吧?”
“妆容就免了吧。”
白清颜才开口,傅琰立刻摇头道,
“那怎么行?喜婆,你不仅要画,还要给他精心描摹一番。”
“为什么?”
白清颜十分不解。他知道,入了洞房后,自己会亲手替纪宁斟下一杯酒,然后接过纪宁亲手所斟的酒,与他交杯__这本来就是狼邺的风俗,象征夫妻大典礼成。过程中本就不必说话,更不能掀开盖头。如果不是有这个习俗,傅琰也不会让他去做这个刺客了。
也就是说,纪宁根本不会看到他的脸。那他为何还要妆扮?
"怎么?心里知道你装扮了纪宁也看不到,你就要省下这步了吗?”傅琰鼻子里哼了一声,调笑道,“快些妆扮起来。纪宁看不到,我却很想看的。”
白清颜抿着唇,不悦地看了傅琰一眼。这些日子,傅琰与他说话,总有些不明不白的地方,竟像是带着些暖味。虽然他不曾真的越界,但白清颜情伤未愈,听到这种话,总有些刺心。只是他人在低檐下,又不得不忍让了。
但今天却不同。今日,纪宁要结婚了,而自己要穿上婚服去刺杀他__整件事都让他心中刺痛难当。傅琰这一番话,让他腾地冒起一股怒火。
“怎么,不高兴了?”傅琰走过来,端详白清颜的神情。他脸上的笑也渐渐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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