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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64)

作者:冢祭 时间:2019-01-22 21:49:48 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因缘邂逅

  季德恩缩了缩脖子,面色瞬僵笑住,嘴快误事,他偏生长了张快嘴,眼见惹来麻烦,恨不得自掌两嘴巴。
  与疏朗的人久呆,再深沉的脾气也会被带得活泛些,虚生轻笑道:“学武之人最忌恃强欺弱,不是君子所为。”没等季德恩拊掌赞同,他又道:“不若你让他一手,如此倒也公平。”
  闻言色变,季德恩适才灿烂地面色刷地发白,手脚瑟缩不停,就差没呕出血来,证明自己羸弱不堪。
  话上欺负两句作罢,怀明墨关切道:“怎么没见德勤大哥,他今天不在庄里么。”
  季博儒笑意浅敛许多,叹息道:“狄嫂嫂的母亲一个月前多忽然没了,嫂嫂闻得消息悲恸欲绝,几次昏厥。她本来身子就弱,数日寝食不安,人消瘦得厉害。德勤哥不放心狄嫂嫂独自回去奔丧,所以就陪她回去。”
  “怎会?”怀明墨诧异道:“狄嫂嫂的娘亲年岁不大啊。”
  季德恩颔首说:“上回来山庄看狄嫂嫂时,看着身体还十分健朗,不像有隐疾的样子。”
  季博儒指尖一弹季德恩额头,“你几时成的药王徒弟?光凭望,就知道人家有没有隐疾了。”细细回忆,好像找到端倪,季博儒确信开口:“我记得正是那次,离别时狄嫂嫂的母亲握着嫂嫂说话时,忽然脸色不好。听说那之后,便一直不大好了。”
  “他是不能,药王却是个厉害的,他当时没看出那位身体不适么?”虚生插嘴道,似有目的开口,又像随口一问。
  怀明墨解释说:“荀伯伯是山庄里的秘密,化名在山庄里当个闲散人,平常甚少走动,更别说替人诊脉看病。像这种场合他压根不会出现,没想这么不巧。”
  “人各有天命。”季博儒这大咧的性格,难得伤春悲秋起来,拨弄着盘里的新鲜瓜果,她眉间微蹙似有愁云薄笼,半晌连声喟叹,“也不知嫂嫂怎样,两年前先没了爹。出嫁才没几月,嫁后头一次见自己母亲,竟成最后一面,如今……实在可怜,于她这个年难过的很。”
  怀明墨发现虚生出神似在想事,不由暗疑,心不在焉道:“好在她与德勤大哥鹣鲽情深,不至孤苦无依。”
  “各有各的造化,缘尽时谁也阻止不了。”虚生蓦地摆出出家人的架势,这话说得颇有些淡漠,使得旁人不由得蹙动眉梢鼻尖。他自顾垂眼,嘴里碎碎念了好一会儿,怀明墨细心听,发现他原是在低声念着地藏经。
  季博儒耳力不差,小时又在季老太太身边待过一阵子,对地藏经等佛经甚是熟悉。她听出虚生嘴中说辞,马上知道自己小人之心,脸色登时羞愧。
  稍稍念罢,虚生方注意到几人神色,心中清明透亮,含笑道:“不知季小爷什么时候归来?”
  季博儒见虚生并无介怀,越发生出好感,嘴角微扬道:“来书信说是这两天,总是要在小年前赶回来。”
  小亭里聊得热络,棉帘子忽地被撩开,带进瑟瑟寒风。小厮生怕把身上寒意过给主子家,身子紧贴棉帘子站着,弯身把手伸长端着个木盒,恭顺道:“方才庄子外有人送来这木盒,说是要交予虚生师傅。”
  木盒上雕纹不似平常所见吉样的图样,鬼画符般又像是狂草字演变,瞧小厮端盒的手,可见雕纹木盒里的物件极轻,几乎没有多少分量。虚生瞧了眼那纹饰,便知来历,抬手接过放在腿上,打开瞧上眼确认物件。
  关上盒盖,虚生又小心地交还给那小厮,客气道:“不是可否麻烦,帮我送去给季老太太。”
  “这……”小厮为难地看向虚生,偷瞥眼季博儒和怀明墨。
  虚生笑着解释说:“季老太太寿诞,总不好叫我空手吧。”
  怀明墨挥挥手,对小厮道:“你拿去便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不吃素的。母亲要问下来,我自会担着,去吧。”
  小厮得赦令犹是不敢动,季博儒微眯了眼,冷声道:“怎么,我小弟的话不管用么,还不快去。”等人退离去,棉帘子重新放下,季博儒方带歉意解释:“隐世山庄近来屡遭麻烦,所以母亲行事谨慎许多,生怕有人趁老太太寿宴做手脚,到时喜事成白事便不好了。”
  季德恩一口水未咽下,险些呛到,吓差点绝倒,忙道:“大过年喜庆日子,你说这个,缺根筋么。”
  “你管我。”季博儒甚是不服。
  虚生思量良久,慢声道:“季老太太退隐江湖多年,应该不至于被人惦记,可她的寿宴确实要当心着。豪侠捧场,亲朋聚在,换做我定在那时出手,一网打尽,活口全不留。”
  怀明墨紧捏茶碗,目色沉重说:“其实,我也在担心这。把这江湖水搅浑的人,看似是要对付隐世山庄,实则是在暗里看整个武林为所谓的宝藏图自相残杀。而你之前做的那件事,不过是再往水里泼墨,使得人更难看清罢了。”微有轻哼,怀明墨责备道:“为你一时玩心,太胡闹了。”
  话中带话,不免让旁人听着好奇,季德恩左右打量两人,就看虚生仿若未闻不予回答,而另一个没打算深究或解释。久等不到他俩开口,季德恩微颓身背,无趣道:“你俩尽会打哑谜,吊人胃口。”
  虚生面有情愁就似秋晨未散的薄雾久而不散,手握虚拳有节律地敲着眉心,半晌道:“估计她会用上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怀明墨疑惑道:“这不是酒吗?”
  “是酒,又不是全是酒。我酿存了十年,自封罐那日起便被添了毒。如今毒与酒早已融合,怕很难能食出。”想到身旁人会被殃及,虚生生平第一次心生惧意,抵在唇前紧握的手抖动不止,“那毒珍藏在无知楼库房,我无意发现,是制悲乐极的其中一味□□。悲乐极不难制成,可他的解药七年只好制出一丸来。”
  满亭人脸色刷地白如纸,不过得知这事不惊怕才奇怪。季德恩语结许久,颤颤巍巍道:“你不是有解药么。”“啪”一记响亮的声音自季德恩背后传来,季德恩顿觉身后辣刺刺的疼痛。
  季博儒道:“那也救不了满堂的人吧。”
  这是关系重大,怀明墨当即让人请来辛里,要其立刻去查现在山庄里存酒的来历,事无巨细都要查清。又把大致情况告诉沈常林,让其务必当心。沈常林闻言额头直冒汗,立刻把采买酒的管事叫来,分派其他伙计给他,而自己则亲自担起这职责,不敢托付旁人去做。
  伸手包覆住那双颤栗的手,方发现这手的主人连呼吸也变得急促,散出仿若稚子做错事般的彷徨迷茫。喉边斥责的话渐化作一声轻叹,怀明墨轻拍虚生后背,帮他慢慢顺缓过气,嘴上不住地好声好气呢喃,像是哄孩子般。
  半晌,他觉虚生气缓不少,才道:“博儒姐,这事烦你去跟母亲说。”
  “如实说?”旁人心惧的当下,季博儒还有功夫说笑,这大条的神经数次让怀明墨心服口服。
  怀明墨轻笑道:“有分寸地说,着重点说清楚就好。”
  季博儒啧啧连声,仰了仰头,摆出坐地起价的架势,“不好把握。”
  怀明墨习惯这无赖样,二话不说从袖袋里拿出张纸递给季博儒,听到对方翻开纸笺的窸窣声,徐徐道:“嫁妆。”
  “好说好说。”季博儒两眼放光,让人取来朱砂,放到怀明墨手边,“手印为证,免得你耍赖。”
  季德恩在旁看得眼馋,忙摊手直道:“我的好处呢?”
  事从缓急,爽快地拿下怀明墨的贿赂,季德恩也不好意思独自享乐,自告奋勇地要去查给山庄常年供酒的那几户酒肆。
  等怀明墨领虚生回到晚汀馆,馆里只有日常打扫的小厮在埋头干活,平常那些个都已得令出去调查。馆里新来的管事妈妈是季先生拨来的人,之前在季先生馆里当差,做事麻利,为人忠厚,得力能干却又不像红姑那般主张大。管事妈妈瞧见怀明墨回来,忙把人带进屋里,只遣人在屋外候侍,不敢越雷池一步。
  数日舟车赶路,别说怀明墨吃不消,虚生也是浑身酸累,疲乏得很。他不客气地摊倒在贵妃榻软裘毛垫上,双眸缓缓扫动,好半天没说话。
  寝卧被银碳烘得干热,怀明墨稍敞房间角落的小窗换气,转身走到贵妃榻旁,硬是要挤坐在虚生屈身余留的空地方。虚生觉着挤得难受,往里挪了几寸,谁知怀明墨得寸进尺,竟也不客气跟着坐进几寸。
  手枕着侧脑,虚生背身听着窗缝外传进地嘈杂脚步身,“你不怕他们听涛阁给搬空?”
  怀明墨微微俯身靠近虚生些,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我大半家底被他俩抢去,你倒不为我心疼。余留下来的那些,怕是没几件能入你眼的了。”
  虚生伸手把玩怀明墨腰间的荷包,缎面磨损的厉害。细瞧针脚粗糙只绣出个歪七扭八的字,一看便知是季博儒的手艺,技艺欠佳,满含情念在里。虚生心底羡艳,轻轻放下荷包,淡笑道:“无妨,要是夺去我心念的几样,我大不了夜里去拜访溜达一回。”
  怀明墨愣了俄顷,嗤笑出声,“你倒实在。”
  “万不得已,只好这么做。”虚生仔细分辨出错落杂乱的脚步声,淡笑道:“玄机阁办事百闻不如一见。”
  目光有少许黯然,怀明墨心有惭愧地仰头,“我到底差些。”
  虚生伸手抚平怀明墨鬓角松落的青丝,笑道:“缺少点经验罢了,待人宽厚仁善是你的好处,君子之风。”
  急忙赶回的男子大喇喇迈进房里,刚想往里屋走,不想屏风后伸来双手,一把将他拉开。骆辰纳闷地回头,瞧见是辛里张口要问,就听里屋传来雕花木窗被猛推开的吱呀声,辛里懊恼地一拍屏风,暗骂自己蠢钝,防了前门忘记守窗。
  臧丽杏眼圆睁,眸中带着孩童的纯真,炯然有神地对着眼前两人眨眼,半晌“啊”了声,捂住嘴,后退挪步往门边走,脚未来得及跨过门槛,撞进骆辰身上。她回头一瞧,面色越发绯红似火烧般的霞云。
  辛里绕过别别扭扭挡路的两人,兀自坐在贵妃榻旁,仔细报说查到的情况。几人一一报过情况,暂且没发现有任何异状,等郑丰年回来汇报完,众人皆是松口气。
  “没混进脏东西来就好,虽说现在太平,也不好掉以轻心。”怀明墨无意识的摸扶着荷包,一扫往日柔和的性子,颇有威严的开口:“即日起,郑大哥去帮衬沈管事,骆辰和臧丽盯住供酒的酒肆。辛里把阁里信得过的派出去……”
  虚生抬手止住怀明墨的话,笑道:“你要信得过我,这块交给我去解决。至于辛里只稍盯住内宅,谨防有内鬼。”
  关乎家中安危,怀明墨双手郑重握住虚生,竟没有一点迟疑,“好,阁里动手难保不让那些暗桩察觉,倒是从别处下手,更是防不胜防。”
  即使瞧得出虚生对怀明墨的用心,辛里还是颇为担心,想开口阻止,可知怀明墨脾气恐怕无法阻止。在他暗暗发急间,却听虚生似笑非笑地说:“你当真这么放心我?”
  “用人不疑。”怀明墨仍旧紧握虚生手,笑道:“对你,我放心的很。”
  虚生面色沉静如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感动之余,又觉自己责任重大。他抽出翠水笛,吹出几音调子甚是怪异,过会儿一只燕隼自臧丽留的窗外飞进。细毫着墨在信笺上写下几行精简的字,吹罢信笺卷起插进竹信筒,由着燕隼远飞。


第62章第62章
  隐世山庄平日里大家都是个管个吃饭,每个院里都有小厨房,只有月头一日和宴庆时才会一家子聚一起。今日全是季老太太兴起而为,山庄里的厨房来不及准备,亏得沈常林和绍芝夫妇脑子活泛,调动各馆小厨房,每处出两道拿手的或主子家爱吃的,立刻把麻烦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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