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笑眯眯地说:“不是很明显嘛?拜托,我连你们规则海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顾千注意到零号节点的表情变得不太美妙。
所以他干脆背起手说:“要是谈不成,干脆你们把我也扔进规则海吧。”
零号节点陷入权衡。
一边是顾千的敷衍,一边是已经失控的规则网络。
“你在玩文字游戏。”一级节点突然开口。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顾千说。
“不确定但是可以好好规划的未来,或者是面临崩溃不死不休的现在。”
他摊开手。
“我早就亮出过底牌了,大不了,我带着季留云一起死。”
顾千无法精准的判断所谓的规则源究竟占据多少分量,他只能把零散的元素攥在一起,打成死结,拴在季留云身上。
几位节点再次陷入沉默。
顾千不急不缓地说:“科技百年间都能爆炸,你们要有点自信,说不准哪天,你们也爆炸了,能找到绕过季留云的办法,取到阿史那玄手里的规则源。”
同时,季留云的暴走还在持续,一分一秒,时间像是一只瞧不见的手,掐住每一个节点的神经,逼他们聆听规则海里的震荡。
“季留云虽然还在破坏规则海。”零号节点突然说。
“但他的意识乃至魂魄也在一点点消散。”
他故意顿了几秒,意味深长地望向顾千。
“你不担心吗?”
顾千当然担心,但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依旧在议事厅里闲庭信步地逛。
只是在转身时,袖里的手指狠狠地掐进手心里。
他不能表现出来一丝被动。
在这场博弈中,任何一丝破绽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顾千垂着眼计算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甩出最后一句话。
“而且,我也好奇为什么季留云可以那么快就掌握你们的规则海,诸位,季留云可是才接触现代社会没几年,网络都没玩明白,结果被你们丢进规则海里没几个月就翻天了。”
“不过,也正常。季留云脑子好使,要让他再耽误一会,说不定就要比你们更了解规则的本质了。”
顾千砸着嘴摇头。
“我都替你们害怕。”
他一步步引导零号节点达成协议,但他不知道季留云还能待多久,心里那把火快要把理智烧穿了。
“一百年,季留云不干涉。”零号问。
“你用什么来保证?”
顾千二话不说割破手指,引行阴人之力达成阴间契约,立下血誓。
“百年间,如果季留云攻入观世,我顾千,再无后世,身死之日,消散之时。”
行阴人,他们的血誓不止是一个承诺,而是直接刻入阴司生死簿的契约。
这种誓言一旦立下,会被六道轮回见证,成为不可更改的命数,再也无法拔除。
鲜血在半空中凝成契约,比任何规矩都来得荒凉决绝。
零号节点一时之间没料到顾千会用这样的方式做出保证。
他盯着面前这个半妖,说不出他和季留云谁更疯一些。
“可是,不够。”零号节点说。
“百年计划,你一条命,不够。”
顾千没再开口,舒缓且平淡地笑着望回去,他明白,这个是谈判的最后关键了,对方会给出一个条件,自己的接受与否很大程度决定这场谈判的走向。
而且,观世一定不会说出什么无关痛痒的话。
果然。
“百年之约,有任何变故,观世会第一时间,找到你身边的所有人,并把他们投入数据海。”
“顾千,你的挚友,亲人,爱人。你应该分得清楚,不如就好好和他们过这几个月,百年之后你们都死了,谁都不会痛苦,你说呢?”
“誓约一旦被迫,这些人会被观世列位一级攻击单位。”
顾千明白自己退无可退。
“成交。”
最终,他给出这个回答。
零号节点摆了摆手。
规则海平静下来,一级节点递过来那个金属小球,随着零号节点在金属小球上一抹。
金发在数据海中飘扬,逐渐清晰。
顾千瞧得眼热,但很快就逼着自己控制住。
“那么。”他活像个没事人一样,冲着满屋子的节点们摆摆手。
“合作愉快?”
顾千勾着嘴,弯着眼,一派轻松自然。
他大大方方地跨步到季留云身边,不论对方问他什么都不做回答,勾住对方脖子,就像无数次一样随意。
“走啦,回家吃饭。”
顾千说这句话时,声音里已经带着长跑冲刺之后的疲惫,但他把无力感伪装成了撒娇。
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是支撑他到最后的稻草。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以至于谁都没注意顾千把微微发抖的手指缩进了袖子里。
直到走出观世大门,所有轻松土崩瓦解。
他的笑容就像一间精心搭建的纸牌屋,轰然倒塌。
顾千的身体诚实地表达出这场谈判带来的巨大压力。
他毫无预兆地软倒在季留云怀里。
顾千觉得自己恶心透顶。
他想,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自私的人了,他是整个世界的罪人。
顾千带着季留云回到无往巷,已过去了三天。
整整三天,他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和世界隔绝开来。
他在观世亲眼见证过所谓的“绝对力量”,在他们的规则里,连时间流动都可以被重新计算。
顾千害怕,他是真的很害怕。观世渗透进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生命在他们眼中都只是一串冰凉的数字,他们可以通过摄像头读取人的情绪,能借助广场上的喷泉分析路人谈话,甚至能用电线杆收集行人的行为模式。
即便他们现在受制于阿史那玄,之后呢?
顾千想不到谁能和观世对抗,他甚至在这三天里联系过小古,这次小古回得很快。
G:界融里说你们阴间出了个‘不能说’他和观世有关吗?观世要颠覆世界,你们鬼神会管吗?
小古:不能说,不知道。
这个阴间鬼安依次回答完两个问题,就再也没有回复过消息。
顾千盯着那条回复,没能明白什么叫做“不知道”。
中途,顾学来敲门,顾千只是简短地说了句“你出去住”。
陈巳和城无声每天都来,可顾千从没见他们,他不是不想,他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告诉他们,面对观世,他只能像个可怜虫一样乞求时间,最后押上性命才能把季留云换出来。
这样的对手,怎么打?
顾千再次检查小古有没有发来消息,可稍想闭上眼休息,脑海里全是观世的数据帷幕。
季留云始终沉默地陪在他身边,察觉到这个人又开始无意识地颤抖,他轻轻把自己手背覆盖上去。
掌心的温度让顾千猛地一震,他想抽回手,又被季留云紧紧握住。
他们就这样静静呆着,一个不愿说,一个没再问。
每一次顾千醒来,季留云都陪在他身边。他睡得不踏实,没多久就会惊醒,手心的温度成了唯一的浮木,让他有个依靠,不至于在自责和绝望中彻底崩溃。
顾千已经三天没有喝水吃东西了,全靠灵力维持着,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像是薄纱一层,眼窝始终泛着不正常的红。
季留云知道顾千能把自己从观世带出来,一定做了些什么,那并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太了解顾千,这个人从来不会轻易服软。
可这个人现在于崩溃边缘摇摇欲坠,季留云实在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又怕自己的追问把顾千推得更远。
顾千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自我惩罚,这太明显。
可季留云无法阻止。
第三天晚上,他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他们欺负你了吗?”
顾千靠坐在床边,低下头,他不敢看季留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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