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外邦,伤害。
金光再次爆发,但这次不太一样,灵力毫无章法地乱窜,像是完全失控了,不但没能造成任何伤害,反而震得季留云一阵眩晕。
眩晕之后是拆皮碎骨的疼,砸得季留云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轻敌是废物的习惯。
那些法师缓缓聚拢过来,再次开始嘲笑。
季留云想起顾千说过的,灵力注入器物,可稳定使用。
他的视线之内,有一把仓库里的老旧扳手。
季留云已经抓住了扳手,金光顺着他的指尖淌出,液体一般包裹住了那个金属。
“金毛鬼!!你不能杀人!你会--”小粟惊恐地大喊着。
季留云置若罔闻,他起身,扬臂,金光划破浓夜。
小粟看他已经失控,赶忙联系顾千,为表事态严重,还拍了一张金毛鬼的断腿,发了地址。
希望顾千赶紧来啊,金毛鬼要杀人啦!!
仓库顶上破了一个大洞,月光倾泄而下。
“不准说顾千。”季留云站定,声音很轻,但足以让所有人和鬼都感到一阵猝然寒意。
他拿着那把破烂扳手,砸出了泼天造化。
豪车里。
城无声越琢磨越不对劲。
“今天那道青霜阵,没打在无往巷上头吧?”
张助严谨地看着手里的报告,摇头说:“是在市里。”
“那奇怪了,黄毛上哪去了?”
本来,今日有邻国法师入境作乱的事,黄泉办联系过靖天,城无声也派人去处理了。
但为什么他就是莫名地觉得黄毛也在那呢?
“调头,去响花路!”
途中,城无声试图联系顾千,但电话都没能打通,他偏头望向车窗外,夜色中,一辆摩托迅速超过了他。
摩托上那俩人有点眼熟。
城无声:?
月色凉凉洒在马路上,陈巳载着顾千在夜风中疾驰,后视镜里是城无声的豪车。
顾千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断掉的腿和一地狼藉。
他看着看着,手指不自觉缩紧。
巨响从前方传来,金光冲天而起,打亮了半边天。
“到了。”陈巳车都没停稳,顾千就跳下了摩托。
面前是废墟一片,偶尔还能见到亡魂抖抖索索地从那片废墟里心惊胆战地往外飘。
在废墟中央,季留云一脚踩着某个法师的脑袋,整个身子沐浴在刺目金光之中,金发在夜风中狂舞。
他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像极了一头年轻的狮子,威压四散,野性十足。
平日里温和傻气的神色荡然无存,变成此刻阴翳的一剪侧影。
季留云缓缓低头。
“谁都不许说顾千,我把你嘴打烂。”
现场死寂一片,这句话只要有耳朵都能听得清。
画面冲击力太强,陈巳:“嚯”
一个字转了两个音。
这是傻狗吗?那个成天嘻嘻哈哈地说“我给你杀”,为一口吃的啼啼哭哭的傻狗?
顾千愣在原地,这样的季留云让他觉得陌生,可这句话却让他心头狠狠跳了一下。
他听得胸口发闷,紧接着从发胀的心房里炸开几颗酸涩的浆果,汁水四溅,哪哪都不舒服。
傻狗在外面,会这么护着自己吗?
从小到大,有多少人说过会保护他。
可几个人做到了呢?
那些刻意被忽视的温暖,被强迫遗忘的柔软,被这一句话唤醒。
季留云眼里光芒慑人又危险,手中凝力正要再劈下去。
“傻狗?”
顾千轻轻喊了一声。
季留云瞬间回神,整只鬼僵了一瞬,接着身体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看清是顾千之后,季留云双眼褪去所有晦暗,金光散去,眼神也清澈明亮起来,像是卸掉了所有盔甲。
双眼瞬间蓄满泪水,像被戳破的水囊。
他甚至忘记自己脚底还踩着个人,只是哽咽着、抽噎着、眼泪成河,委屈倾天。
活像个被暴雨打湿的向日葵。
陈巳:“……嚯。”
傻狗抬手抹泪。
“顾……呜呜呜呜,顾千。”
顾千看在眼里,胸口涨涨麻麻的。
他又温声说了一遍:“过来。”
季留云立马就抱起小孩鬼和灰衫鬼往这边冲,中途不忘捡起自己的断腿。
灵力一散,那条金光支撑的小腿也随之消失。
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模样也像是从未出现过。
傻狗一边蹦一边哭,也不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顾千眉头慢慢蹙起,拿出纸给傻狗让他擦一擦。
季留云抽噎着接过去,居然还能条理清晰。
他再次虔诚地把顾千给自己的纸折叠好收起来,从自己的神经病小白包里重新拿纸出来擦脸。
傻傻的。
陈巳笑得止不住,摇头连声说佩服。
顾千抿着嘴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弯腰下去检查傻狗的腿。
小粟终于松了口气。
要知道,阴间规定过的,鬼不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伤害人类,他拉不住这金毛鬼,还好顾千来了。
他回头去看哥哥,却见哥哥正已一种自己形容不来的目光盯着顾千和金毛鬼。
小粟以为哥哥是在害怕,他摇了摇哥哥的手说:“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我们的。”
哥哥却摇了头,还是用那样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一人一鬼。
“疼吗?”顾千直起身问。
傻狗仰着头强装镇定。
“我没事的。”
可是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哽咽:“但是……我可以疼吗?”
顾千听得心里被扎了一下,他下意识想抬手给傻狗擦泪。
“你傻吗,疼不疼自己不知道?”
季留云瞧见这个动作,呜咽声都止住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对视了两个呼吸。
顾千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傻狗脸上,替他轻轻擦去那些眼泪。
“不许哭了。”他的声音很轻。
“在这等着。”
季留云点点头,虽然还在抽噎,但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顾千绕到废墟之中,打量着地上那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最后轻蔑地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守阴师在小日子混不下去了,来找死?”
说话间,原本清冷的气质倏然乖戾阴狠起来,双眸红光大作,阳春白雪随着主人情绪嗡鸣起来。
如此做派,实在难以分清是要打人,还是要命。
刚才正被季留云收拾的那人,嘶哑地抬起头说:“你,你顾千?”
“顾什么千,我是你爹。”顾千平静地回,继而抬脚运力朝那张脸跺了下去。
血溅到他裤腿上,他没有任何表情起伏。
几步之外另一个守阴师挣扎着撑起身子,拿出法器对着顾千说:“顾千,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赶尽杀绝。”
顾千慢慢转眸去看他,一双眼幽火大作。
“远日是家仇国恨,近日,你们来我国造作,伤国鬼,还断了季留云的腿。”
“什……什么。”那个守阴师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去看不远处那个正抽抽噎噎的金毛鬼。
“我,他,腿。”
“我准你乱看了?”顾千唇启唇合,阳春白雪撞出一声“叮铃”,九尾现身。
月色银白,九条狐尾如同一张巨大的掌心张开,慵懒地舒展,幽光流转间尾间轻轻颤动,随后齐齐柔韧而灵动地靠向顾千,亲昵地把他包裹其中。
废墟之中,阳春白雪嗡鸣不歇,像是九尾银光的回声,天地间只此傲然与森冷并存。
“你!”那个守阴师骇然。
“你不讲武德!”
“全力以赴。”顾千哼笑一声,鄙夷地说。
“这是尊重你,别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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