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留云则是心情不错地跟在顾千后面。
城无声在最前面和自己朋友打招呼。
张拂雨,他是城无声在国外留学时结交的好友,和妻子姜纹都是医生,他们生活优渥,喜得贵子,本该是人生最圆满的时候。
“是从宝宝出生两个月后开始的。”张拂雨一边给大家倒茶一边说明情况,他挂着黑眼圈,整个人看上去心力交瘁。
“起初,只是宝宝的婴儿床上摇铃自己响起来,当时我们还以为是风吹的。”
“是的,那时候根本没当回事。”姜纹接过丈夫的话。
“直到厨房里开始有味道,就像是……像是中药的味道,可家里根本没有中药,我还专门把厨房翻了个遍。”
张拂雨放下茶壶。
“后来就是宝宝的玩具,每天早上起来都不在原来的地方,有时候在窗台,有时候在客厅,最离谱的一次,泡在浴缸里。”
“这些都不算什么。”姜纹的声音开始颤抖。
“半夜时,婴儿房里有人在唱歌,我第一次听见的时候以为保姆没睡,可打开门一看,里面根本没有人。”
张拂雨搂住妻子的肩膀说:“我们换了三个保姆,现在是两班倒,白天一个,晚上一个,还有我们夫妻俩轮流守着,但总有……”
丈夫话一歇,姜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捂住脸说。
“最可怕的是,只要一个没看住,宝宝身上就会压住厚厚的衣服和毯子,像是……像是谁要捂……”
她再也说不下去。
城无声紧着眉问:“监控呢?”
张拂雨轻轻地拍着妻子的背,摇头说:“装一个坏一个,不知道是电路问题还是别的什么,每次装上没多久就坏了,有时候甚至连画面都没录到就黑屏。”
之后又了解几句,姜纹实在不放心,上楼去婴儿房。
“坟主在国内,能知道名字吗?”陈巳问。
“不行。”城无声摇头。
“只知道是座荒坟,年代久远,而且多年无人祭拜,按理说,这只鬼早该散了。”
阴间追踪鬼魂锁定坟址,能定位,但没法精准到个鬼。
如果是荒坟,连块碑都没有,要知道这鬼生前是谁,就只能他自己出面来说。
“这就怪事了。”陈巳挠着脖子说。
“要是野鬼,他连跨境的力量都不该有,怎么过来的?”
城无声点头说:“是很奇怪。”
季济弘咔吧咔吧地嚼着主人家给的零食。
“他娘的灭了他!”
“轻易不能打散鬼。”陈巳说。
“还是先合和看吧,能把他劝下阴间也算皆大欢喜。”
城无声接话:“要是劝不动,只能打散。”
顾千始终没有参与对话,他静静地站在客厅那张全家福面前。
“这是宝宝满月时我们拍的。”张拂雨走过来说。
顾千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去瞧那张照片。
全家福啊,父母抱着孩子,构建出一个幸福的雏形。
他没有再讲话,季留云却瞧得清楚,顾千抿了嘴。
这个人平日不笑的时候面上淡淡的,偶尔会皱眉,大部分时候会对着季留云弯起眼睛,除此之外,起了情绪就会说出口。
不会抿嘴。
顾千现在不高兴,季留云知道这一点,哪怕他知道得毫无道理,只好归结于天赋使然。
这个人不高兴,季留云就不舒服。
他慢慢地挪过去,伸出食指勾住了顾千的小拇指。
当晚。
张拂雨他们带着孩子离开去酒店,顾千一行守在别墅里。
他用三个纸人替代屋主和宝宝,两个摆在客厅,还有一个摆在婴儿房。
中药味如同墨汁被滴进清水里,慢慢散入这个浓夜。
他来了。
只是,这鬼看起来和黄泉办描述的样子多少有些出入。
其浑身泛着金光,气息强横,哪里像是要消散的样子。
而且,无业障,无杀意。
他活像是个来串门的邻居,大摇大摆地飘进来,熟门熟路地往婴儿房去。
甚至中途路过几人也目不斜视。
好像他已经很习惯了没人能瞧见他,所以顾千出声喊住他时,倒把这鬼吓了一跳,魂体甚至为此而闪烁几回。
“你能看见我?”鬼很惊讶。
顾千:“我们都可以看见你,谈谈吧。”
这鬼还没从惊讶中抽离出来,又问了一遍:“你能听见我说话?”
顾千点头。
鬼饶有兴致地又飘了回来。
“真能瞧见啊?见鬼了。”
看他这架势,似乎很好说话,合和成功的几率也很大。
但事关一家人,顾千并未放松警惕,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逐渐围过来。
这鬼像是很多年没能和人说过话,一张口就絮絮叨叨,偶尔夹杂着几句方言,但都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破地方成天下雨,不像我老家。”
“房子也都是这个死样子,我们村就很漂亮,哎,我告诉你啊……”
话很多,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但这个话茬子也没能打开多久,这只鬼很快发现了婴儿房里的那个纸人。
气氛陡变。
“孩子呢!”他暴躁起来。
“你们把孩子怎么了!”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啊!!”
陈巳牵动阵法,先把这片空间封锁,城无声在旁凝着听霜之力想要先把这鬼冻住。
可这鬼实在了得,即便打得毫无章法,全靠蛮力居然也挣开了寒霜。
这就麻烦了。
在场的都是狠角,稍微用力就是灭口的那种,遇到这种不能尽力的情况就像巨人试图活捉一只蚂蚁。
比较难把握度。
可这鬼打斗间周身爆出浑厚气浪,所有人都瞧得出来那是功德纹。一个将散的孤魂野鬼,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德?
对方也知道自己不敌,暴怒着像要撞个缺口出去,边撞边说:“你们杀我一次!还要围我第二次!狗娘养的!”
顾千他们都没有用尽全力,一来是这鬼身上没有业障,反而还有功德;二来是他不远万里横跨洲洋到此必有缘故,事关孩子,最好是能直接捉住问明缘由。
可这鬼彻底恼火,冲撞着往门口跑。
他简直是在强闯阵法,和拼命没有区别,陈巳再不收手,这只鬼就真得散了,他不悦地“啧”了声,松了力气。
那只鬼终于有了个出口,但伤得不轻,横冲直撞地往外飘,顾千心知散魂暴怒无法讲道理,干脆封了他的鬼脉,保证他无法暴走伤人。
同时揪了缕鬼气下来。
那鬼吃痛,回手一挥,倒是伤不着顾千,可那张全家福就要遭殃了。
顾千跃过去护住那张全家福,落地时季留云扶住了人。
虽然没扯住那只鬼,但也扯住了一缕气。
“三天之内,他必须回来。”
鬼气会不断地牵引本地寻找残片,何况这鬼对孩子很执着,而且他身在异乡,本就能力受限。三天也是阴阳规律中的关键节点,鬼气离体,三天后就自动散了,于鬼而言,弄丢鬼气等同断足断臂。
陈巳看见顾千怀里抱着那张合照,什么都没讲,过来抱了抱好友,传递自己的理解与心疼。
城无声也拍拍顾千肩膀。
季济弘学人,也上来认真地拍了拍人。
季留云以为轮到自己了,刚抬起手,就见顾千对他笑笑。
然后走开了。
季留云的手僵在半空,只觉得那个笑在自己心里打了个结,怎么都解不开。
天亮后屋主回来,城无声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顾千问张拂雨。
“你家是做中药生意的吗?”
“不是。”张拂雨摇头说。
“我们家几代都是西医。”
顾千若有所思地点了头,虽然空口支票不太可信,但他瞧了瞧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还是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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