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坏就坏在,乐工竟对这本地古乐,很是生疏,莫说奏得好不好,实在零零落落,一旁的歌者跟着这样的音乐,也变得稀里糊涂。
周围百姓虽也不懂音律,但这演唱也未免太烂,一下就知道出了丑,都忍不住嘻嘻哈哈笑起来。
乐工来自本县三家著姓,三家家主,各自连忙回头去看,却是李迁举袖掩面回转,又离席请罪。
“李公不必,”荀柔待他离席到面前,抬手扶住其手肘不让下跪,“随意宴乐,不必如此。”
他再三劝说,不让对方请罪,李迁无法,却只能回席。
只是回席固然回席,面子却也失了。
荀柔却作体贴之状,称鼓乐罢了,不如换个别的,不如蹴鞠游戏。
蹴鞠自是盛行于本朝,虽说不如诗经高雅,却也甚得众人喜爱,况且兼有练兵之效。
这时,自不是台上风度翩翩的长者下场,各家子弟带着家丁,轮流在台前较量。
这场比赛足足进行了三天,李迁也算发了狠,又兼主场优势,他家一队,竟最后取了胜利。
荀柔大悦,重赏比赛的队员,并将李迁长子征为太尉府掾。
新官制行后,太尉府掾是正八品职,秩二百石,虽职位不高,但毕竟是太尉府吏,比地方官吏不同。
期间,文法通过考察的各家子弟,最高也不过从八品。
不过,就荀太尉能连续三天,兴致勃勃的看鞠赛,众人也早琢磨出他的喜好,各自琢磨。
县衙后堂,往喉咙里灌下两碗祛风散寒,益气固表中药汤剂的荀柔,正满脸通红,裹紧被子。
“叔父,何至于此?”荀攸忍不住叹了一声。
荀柔颇有兴致的抬头欣赏大侄子少见破功,“先前是我疏忽,以致风气过于严肃,人人自危,咳咳,”他紧咳了两声,又继续道,“如此,当然容易胡思乱想,不止是豪强大族,百姓更是如此,如今正要让人先松一口气。”
仗自然要打,他已催促荀襄,尽快拿下河间的高幹,可对于百姓,却要尽量营造出轻松的气氛,让他们的情绪松弛下来才好。
“叔父再不可以身犯险。”荀攸劝道。
“黄花台高一丈,咳咳,视野开阔,俯视周野,附近又无遮挡,可见数百步,纵有刺客,又如何下手,况且,也不全是做戏。”
他是的确很愿意看比赛。
荀柔在裹成一条的被子里扭了扭,呼出口气这被褥也太沉了。
荀攸站在床边不动,“之后,叔父作何打算?”
“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了,带着一群侍卫,如何作事?董公仁(董昭)不是喜欢揣测人心么?该如何做,我已想好,待其前来,都交给他。”
董昭虽是降臣,但也是太守,以此身份参加入仕考试,虽然略显得屈奉过分,也不能将他分到底层为吏。
只能先含糊着,给他机会作出几件功劳,才能定官职。
同时,也正好借此机会,也见识见识对方为人。
“采风?”
十五日后,快马赶至馆陶的董昭,在荀柔榻前诧异的抬头,接到了他重新就业后的第一个任务。
“是,至乡野间,采集民间农夫农妇故事,或征夫之家,或孤寡之家,若有乡里欺压之事,更必根其源以记,纂下文赋,令击鼓说唱俳优演戏备用。”
第276章 巧攻河间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冀州河间国漳水南岸,汉军正紧锣密鼓的建造桥梁。
荀襄银甲白马,沿河巡视工事进度,忽而驻马向河对岸眺望。
远处,似乎隐隐能看到一座很小的城池。
袁绍外甥高幹,如今正带着除了袁熙之外,袁氏最后的军备力量,固守在河的对面,背靠滹沱河的乐成城中。
河间,河间,九河之间也,言九者,非指实数,极言其河流众多也。
如今的河间国,比之前汉,虽已数次分割,只余小半,但其境内自南向北,尤分布有漳河、滹沱河、泒水、易水四条大河,又有无数支流网络沟通其间。
其中,滹沱河与漳河,在河间与其左右相邻的安平郡以及渤海郡交界线上分别交叉,形成一小片自西南向东北,狭长的梯形小岛,乐成城正位于两河交叉形成的小岛之中。
两面还河,水网密布,可谓占尽地利。
当然,无论如何,她是要将这座城打下来的,荀襄握紧缰绳,控制住沸腾的情绪。
如今袁氏已亡,不过剩高幹这一只勉强抵抗,虽有些地利,但人心已散,她没有任何理由,不能打下这座城。
远处,一匹黑色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令使单手举着一面赤色小旗,在风中飞扬。
“魏郡太尉处有军令传来?”
荀襄不等令使开口,就率先发问。
“正是!”令使滚鞍下马,在荀襄驾前跪下,一边喘气一边道,“荀太守已接了军令,请将军即刻回营议事。”
“知道了。”荀襄一点头,拨马回营。
汉军主营内,披着一身玄色皮氅的荀棐,已在主帐内坐候了,他将主帅之留给荀襄,自己只侧坐西面客位,张绣侍立其侧,脸上写满了恭敬。
这次荀棐北上收回渤海郡的过程十分顺利,渤海郡本就远离袁氏核心,夹在幽州与青州之间,一共七县,虽说是富庶之地,但好几个都是刘氏宗亲的“侯国”。
先前袁氏明面上没和朝廷撕破脸,虽说既没朝觐,也没入贡,但对于刘氏这几位王侯,还是客客气气。
等到袁绍打起大旗,要讨伐的也是荀氏,更不能眼下就将刘家几位如何,而他先前甚至来找过几位宗亲,希望对方与他合作,他愿意将之奉上帝位,以对抗长安那个昏聩无能的小皇帝。
刘家这几位远房“侯爷”都赶忙拒绝,不是这个说自己老朽,就是那个说德薄。
就说,这几家刘氏宗亲,但凡有点本事心气,也不至于这些年老实窝着,既然一直老实窝着,等荀棐打着朝廷旗帜到来,当然也箪食壶浆,开城喜迎王师。
总之,突出一个,守住投胎优势。
如此,荀棐在渤海顺利完成政权交接,留下一部兵马,用主簿王脩留守,自己则带领另一队人马前来与女儿汇合。
比起渤海,河间当然就艰难得多。
“拜见大人!”
荀襄入帐,自先拜父亲。
荀棐坐在侧席客位,向她摆摆手,“此乃军营,你是主帅,不必行家礼。”
合军并非第一日,父女早已相见过,如今也不必述什么别情了。
“唯。”荀襄应声而起,又与上前一步的张绣,彼此行了军中抱拳礼。
彼此无声的眉目一望,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叔父命令已至,催促你在霜降之前,务必攻取河间。”荀棐将一张帛书直接递过去。
“是!”荀襄毫不迟疑,双手接过。
军令如山,自是决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如今只有半月,再像眼前一般先造桥渡河,再攻城,恐怕来不及。”荀棐皱起眉,觉得有些棘手。
荀襄默默点头,凝视着军令片刻,才抬头道,“可否请太史慈将军一道前来商议军事。”
军令时间紧,任务重,她自然不能耽搁,也必须动用全部力量,这位太史将军,为青州东莱人,名唤太史慈,是父亲这次带来的大将,属于青州人马,要用自然要先请得父亲允许。
“自然,”荀棐向后一招手,唤来兵卒传话。
虽说只是个程序,但出于军营自由制度,程序还是要走的。
片刻,荀棐唤来大将太史慈,荀襄这边则请来军师贾诩,又平难将军波连,众人聚齐,荀襄把军令一传,又将舆图展开。
原本的计划是大军压境,先造桥渡河,打下对方第一道防线,在于乐成城前排兵布阵,再从容攻城。
利用人数优势制造心理压力,同时从正面击破城池。
这样一来,只要破了这一城,河间整个军心就会完全溃散,就是高幹出逃,也再不可能聚齐第二次有效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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