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荀仹选的那个姑娘。
荀柔得到了一个肯定。
“丁夫人太小心了,既然未成,女郎自然可以另行聘娶。”再想起那个如朝霞灿烂的少年,他有些唏嘘。
不过就算惋惜,他也不至于不许女方另择夫婿。
“堂兄当时就可告知丁夫人,请他家自便,我家哪有那般霸道,议亲不成就不许人家女郎另嫁。”荀柔刻意地勾起唇角,“毕竟我与曹孟德有通家之谊,待曹子修成亲,我若不在长安,就请文若记得,代我送一份贺礼去。”
“啊,”他忽然又想到,“难道是伯旗阻挠么?应当不至于罢。”
当时就是荀祈自己没答应,婚事才没议成,荀祈就算知道消息,心中不快,也不至于这样做。
“当时,我亦如含光之言,告知丁氏,丁夫人也道,并非担心荀氏跋扈。”荀彧道,“伯旗之后亦未阻拦。”
荀柔好奇心着实被堂兄吊起来,“那她为何如此?”就是两家关系好,等成亲的时候,送一张喜帖也足够了,“难道想请阿兄为媒人?”
这其实不可能,且不提合不合适,就一国尚书令,能丢下工作跑千里地去做这事?
“丁夫人道,其实婚期已定明春三月,就是想请太尉东行时,转告曹兖州。”
……啊……啊?
荀柔眨眨眼。
“这……岂不是……”曹孟德赶不上儿子婚礼了?
岂止赶不上,曹子修成亲的时候,还不定能得到消息。
他未必三月时能抵达冀州。
想想曹操得知消息的心情,荀柔小有激动得搓搓手,心里开满名为幸灾乐祸的小花朵。
“丁夫人对曹孟德”他满怀八卦之心道。
荀彧并未让他失望,“丁夫人道,家中太公、叔伯皆耻曹兖州之前之不忠,故不复与之交通。”
这其中或许有自保之意,但也不妨碍荀柔心情飞扬。
好嘛!
曹孟德也有今日!
就为看曹操一瞬间的精彩表情,他也盼年后早些启程。
“文若明岁,咳咳,可愿随我出征?”要一起去看热闹嘛?很好看的!
荀柔居然激动咳嗽了。
荀彧短暂的愣了一愣,摇头失笑,“日晡已过,天色将暗,含光夕餐过后,早点休息罢,彧当告辞了。”
荀柔端起侍从递来的盏,慢一拍反应过来,堂兄今日来是陪他闲聊,方才似乎是有意逗他高兴?
难怪像讲故事一样。
那他是挺开心的。
……似乎忘记什么?
荀柔想了想。
也罢,大概也不重要。
自从上次病后,记忆是不如从前了。
晚膳后他下定决心,请大兄荀悦之妻大嫂邹氏帮忙探阿姊的心意,毕竟兄弟叔伯中,也就大兄没置妾。
第290章 女主冀州
荀襄裹挟着寒风冻雨,进入清河郡守府正院大门。
她一袭紫色氅衣,内着武将大红袍裙,头戴鹖冠簪羽,皮靴沉沉踏在门口青砖上,发出两声闷响。
武将官服果然是最方便行动的服饰,冬夏皆宜。
魏郡偏南的地理位置,不适合照顾整个冀州,再加上清河、安平两郡,是被曹操攻下的,如今虽然退回,但紧邻兖州,不得不防,故荀襄将州治所移到清河郡广川县太守府。
此府本来的主人太守张绣,丝毫没有权利被侵犯之感,倒不如说,喜从天降,求之不得。
正院门两侧廊下立墙为塾,左侧为候见官吏,右侧为太守府记室众掾属,见州牧入门,纷纷起身行礼。
“坐下罢,不必多礼。”
荀襄冲两边摆手,脚下不停,穿过中庭,迈上台阶,与得到消息,出殿相迎的张绣撞个正面。
两人彼此未待开口,先相视一笑。
“无事?”张绣先问道。
“无事。”荀襄点点头。
叔父令她镇守冀州,保一州平安稳定,她不曾治理过地方,原不知怎么做,却是阿姑给她提的建议,一道简单的办法巡察。
纵使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做,巡行郡县,对于宵小之辈也能起到震慑作用,目见耳闻之后,自然也就能明了民间之疾苦。
荀襄从其言而行。
政务都在郡县,她这个州牧本来也没有具体负责的事情,兵士闲着也是闲着。
四方巡行后,她才明白,叔父为何三令五申,叮嘱她要维持安稳。
才明白,何为百姓疾苦,小吏奸猾。
之前,巡行途中,她发现冀州此地,因为水网密布,水泽充沛,县、聚皆依水而建,城中水井数少,百姓多自河流汲水。
但今年天旱,如今又是枯水的寒冬,水位下降,河面封冻,取水就需滑下堤至河上,凿穿冰层,取水,再艰难爬上堤岸。
艰难且不提,多有百姓,因为不慎踩中冰层薄弱之处,掉入冰窟,溺水而亡。
针对这一现象,荀襄想了个办法。让各县在其近河处凿几个洞,再在堤上搭建几个汲水台,指引百姓统一在堤上水台汲水,就如井上汲水一般,安全又方便。
一点小事,并不费多少人力,很容易就有益一县百姓,没想到执行起来,却带来不少麻烦。
有搭建井台,让百姓付费取水的,有借此强征百姓劳役的,有以搭建井台为名,强拆百姓屋梁、强抢财物的。
县令、太守更换,小吏却无法完全更换,县令忙着上手公务,的确抽不出时间关注这一件小事,但袁氏刚倒了,就有人如此阳奉阴违,连一时半刻装老实都不能,也是实在大胆。
然而就到此,都还不算什么。
荀襄巡行乡里,威慑住一些奸猾之吏,有些地方原本要钱或者强征的,风闻她将至,也不敢再乱来。
县令们得到传报,正要也借此处理掉一批掾吏。
但让她没想到,竟然有人,借这一点小事,就差点激起了民乱。
一个小吏,先借政令名义,征调民夫,强收杂税,毁坏屋舍,然后将事情推给上官,鼓动唇舌,以激起百姓怨愤,转头再将百姓怨言上告县衙,说百姓要造反。
若非当地县令沐并,聪慧明达,未被他一激出兵,而是悄悄调查清楚,这名小吏估计就已成功逼迫百姓造反了。
沐县令查明真相,审讯小吏,小吏当时对罪行供认不讳,并暗示自己是有人指示。
待县令上报郡府,郡中派人详查,小吏却忽然翻供。
声称自己都是按照县令行事,风闻百姓动乱,才上告县府,对朝廷一片忠心,根本是县令伙同袁氏旧族不满,故意制造动荡,煽动名义。
巨鹿太守波连看着前后不一的供状,十分头痛。
这位县令沐并,本是袁氏吏,被荀太尉亲自赦免,拔擢为县令。
而这个案子,越审越大,越来越复杂,他实在搞不明白,只好呼唤荀州牧来处理。
荀襄拿着罪状,也又惊又怕,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居然差点酿成民乱。
她也拿不定主意。
沐并此人如何被叔父赦免,她比波连更知原委。
袁绍幕府大吏,未受罢黜反倒升迁的,只有此一人。
先是刚上任的赵郡崔烈为袁氏旧吏求情,希望太尉宽饶,以彰仁爱,崔氏名声实高,叔父于是答应了,许其家中田宅二百亩以下,家资三十万以下,仍复原职,不必罢黜。
一个四百石吏,最多能置下的家产也就如此。
但一通统计下来,只一人脱颖而出。
沐并出身贫寒,并非巨姓,全靠才干进入袁绍幕府为曹,家中田不满百,其母其妻,布衣荆钗,亲自织布。
叔父亲自见过他,认为其才德兼备,任其廮陶令,接替崔烈原本的职位。
至于这番宽宥,却查出好几人大笔不明财产,家中田宅连陌,家中大起屋宅,仆从过百,崔公脸面如何,就不必去看。
总之,沐并没问题。
但未曾问出小吏背后支持者,荀襄一时就舍不得杀他。
直到贾文和提醒,此案不断,会逼迫冀州残存士族惶恐,甚至造反,才让她忽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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