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倒是宣怀风反应快得很,对甄修言问,「甄先生的一百五十万,是不是愿意再借我们几天,帮助我们把饵变得更诱人?若如此,甄先生把钱借我们,我们初十就还,按银行三倍的利息给。」
甄修言极有风度,「一家人,还算这几个利息钱吗?等你们大功告成,请我吃一顿饭就行了。」
阿德里安眼看这笔一百五十万的款子又要泡汤,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勉强。白雪岚看出来了,对他说,「阿德里安先生,请你放心,到了初十,你的银行还会得到这两笔大存款。不,不是两笔,应该是三笔。因为我的那一百一十万,也将在贵银行开户。」
法国人在心底迅速地算了一个简单帐,觉得这买卖划算,笑容又变得生动起来,连说,「很好,很好。」
贝特朗这时在他耳边低声咕哝了几句,阿德里安听了,赞同地点点头,对白雪岚说,「白先生,你的计划,我可以给你帮一个小忙。在廖家赌场对面有一间餐厅,他们破产了,房屋抵押在法商银行。那个地方,我可以免费借你们使用半个月,哦不,一个月。」
白雪岚欣然道,「这正是我们需要的,非常感谢。」
众人热烈讨论一会,把一些细节问题敲定,白雪岚看看手表,便要告辞。
五司令问,「你这便要去办事了吗?」
白雪岚说,「正事固然要紧,不过民以食为天,我总要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五司令拿指头点点他说,「你从前跟着你大伯上战场,饿个三五天都挺得过去,留了洋,当了官,就变得这样娇贵了?」
话才说完,五司令就见甄修言对着自己,把下巴对着宣怀风的方向不着意地扬了扬,暗示白雪岚是担心把宣怀风给饿着了。
五司令朝宣怀风一瞥,望见宣怀风脸上透着一丝尴尬。五司令便也尴尬起来,嘿嘿一笑,又指着白雪岚骂道,「去吧去吧,饿死你不要紧,这么能出主意的副官,可千万不能把人饿跑了。我的兵工厂还指望他呢!」
他这样一嗓门,宣怀风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白雪岚笑嘻嘻应了一声是,和众人打个招呼,便带着宣怀风离开了法商银行。
两人坐着汽车在城里转了一圈,白雪岚让宣怀风从车窗里往外望,瞧见哪一家馆子看着不错,便叫汽车停下,进去叫店伙计找了一个上等包厢。两人惬意地吃了一顿,再饮了消食的热茶,付了帐,坐上汽车悠悠地出发。
到了阿德里安答应免费借给他们的餐厅,已经有法商银行的人在等着他们了。他们在法商银行商量时,阿德里安经理就吩咐了人过来开门打扫。这餐厅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多余杂物,一顿饭的工夫,便收拾出一个大概模样了。
白雪岚下了汽车,并不先往餐厅里面走,只站在大门前,往四周一望,朗声笑道,「我本以为在廖家赌场对面,是个形象说法,不过为了给我卖个大点的人情。不料这法国人倒是真实在,竟然是个正对面。这个擂台,简直是老天爷替我摆下的了。」
宣怀风看着马路正对面那金碧辉煌的廖家赌场的招牌,也不禁莞尔,可不就是大过年的打擂台?回头看看餐厅原本放招牌的地方,大概因为破产倒闭了,招牌已经被人摘掉了,如今空着一大块。
宣怀风说,「我们也该弄个招牌的。」
白雪岚俏皮道,「这点小事,何必宣副官操心,小的已经做好了。」
宣怀风看他满脸春风的样子,又好笑又感叹,这人果然天性里是个魔王,只要是做让人不好过的事,就这样眉飞色舞,全情投入。廖家得罪了他,也算老天爷给廖家的惩罚了。
宣怀风问,「真做招牌了吗?在哪里?」
才这样问,餐厅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竟然是孙副官。
孙副官笑道,「招牌做是做了,不过是临时赶出来的。总长说务必要做得够大够显眼,我弄了一个大木匾,自己用金漆写了几个字。总长见了,可不要嫌我的字寒碜。」
宣怀风说,「平常公务上,我见你写的都是钢笔字,没想到你也是用毛笔的行家?你谦逊之词,我是不信的,快把墨宝请出来让我看看。」
孙副官连说,「别笑话,别笑话。」
叫两个护兵从里面抬出一块黑色大横匾,上面金光淋漓地写着四个大字——宣白义彩。
宣怀风看了前头宣白二字,脸上便不禁一红,心忖,这样理所当然地昭告天下,想必不是孙副官擅作主张,一定是某个人的命令。
白雪岚发现宣怀风瞅了自己一眼,便踱到他身边,和他并肩欣赏那横匾,满口夸赞,「嗯,好字,写得好。」
宣怀风见他如此厚颜,也是好笑,便问,「是宣字写得好,还是白字写得好?」
白雪岚不假思索地答道,「两个字写在一块,就写得好。而且这顺序也极好,先宣后白,符合实情。」
这话促狭得很,可偏又是真话,还甜蜜得不可理喻。
宣怀风反驳不得,默认又实在尴尬,只好说,「字写得好,那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我们也别耽搁了正事,快挂上去吧。」
白雪岚既然把具体上的事交给孙副官负责,孙副官做的当然不仅仅只是写一个招牌这么简单。招牌端端正正地挂上去后,便又见孙副官安排的几辆货车到了,孙副官指挥着护兵从货车上卸下许多桌椅,在门口一字排开,接着又拿来许多东西,纸张、笔墨、砚台、印章……应有尽有。
宣怀风见片刻之间,就摆出一个基本架势来,不禁喝了一声彩,对孙副官敬服的说,「你厉害,乍一看,还以为你把廖家的马球场赌档直接搬到这来了。」
孙副官说,「天下的赌场,架势都差不多,就看里面包的什么馅。这制馅的主角可是你呀。」
说话之间,又一辆大货车叭叭地按着喇叭,从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开过来。一停下,护兵们上去卸货,扛了许多包方方正正的东西下来。宣怀风见那东西似乎很沉,不禁好奇,叫住一个护兵,把他拿的一包外面包裹的纸给撕开,却见原来是沉甸甸的一包书册。
宣怀风取了一本出来,一眼看见书名是《赌场如何赢大钱》,旁边写着作者宣怀风,惊诧地咦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写了这东西?」
翻开看看,果然是自己的作品,然而原本叫《论赌博之输钱的必然性》,如今怎么忽然换了名字?
他翻看书册时,白雪岚很自然地挤在他身旁,探头和他一道看。这时,白雪岚对他解释说,「你这书是写给赌徒看,盼他们改过自新的,可赌徒最讲吉利,原先那什么输钱之必然性,晦气至极,他们如何肯去看?若是连第一页都不翻开,那就勿用再谈什么反省改过了。所以我自作主张,给你换一个名字,加上赢大钱三字,但凡赌徒,那是非看不可的。」
宣怀风想了想说,「你说得有些道理,但我一番诚意劝人别走歪门邪道,自己这书名却撒了一个谎,叫人怎么信服?」
白雪岚问,「怎么书名就撒谎了?」
宣怀风说,「书里的内容是告诉大家,长久的赌博,只有输没有赢。书名却说可以赢大钱,这不是里外不一?」
白雪岚眉角微微一挑,笑道,「你再细看看书名。」
他笑得英俊中带了一丝邪魅,颇有猫抓耗子的一种玩味的戏弄意思。宣怀风只看他这迷死人的微笑,就知道这人又在玩花招了,再看了封面两眼,不禁也笑起来,「你这小坏蛋。赌场如何赢大钱,你其实是说赌场怎么赢赌徒的钱呢,偏你把赌场两个字印得这样小,赢大钱三字印得这样大,猛然就把人给迷惑过去了。不过,这名字确实比我起得好,既吸引人来看,又有道理。」
白雪岚低头在他耳边说,「你刚才那一句,再说一遍我听。」
宣怀风说,「你就爱听表扬的话。我说你这名字,确实比我起得好,我很服气。」
白雪岚说,「不是这句。」
宣怀风不解,「那是哪句?」
白雪岚更挨近了点,说话的热气几乎要喷到他耳朵尖上,压着沙哑的嗓音说,「你刚才对我说,你这小坏蛋。再说一遍。」
宣怀风也不知是耳朵被喷了热气,还是听了他的话难为情,脸颊上隐隐约约的泛起微红,想叫他不要胡闹,然而每次说这话,他更要胡闹,要是沉默罢,白雪岚总要想出调皮法子来打破自己的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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