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玉香笑盈盈地把牌一倒,「胡了。」
又是宣怀风开抽屉取筹码。
不到半个钟头,宣怀风抽屉里的筹码已经所剩无几。
白玉香今天胡了好几把,筹码多了,小抽屉装不下,还叫听差拿一个小黄铜碟来,在一旁盛多出的筹码,乐得脸上一直带笑,一边打牌,一边对甄秀玲说,「MISS甄今天行善积德,可惜无甚实效。每次都是马后炮,怎么救得了英雄呢?」
甄秀玲笑道,「我没有通天眼,怎能料到他要丢哪个牌?等他丢出来了,我再提醒,不就成了马后炮。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听你刚才那么介绍,雪岚哥是很看重这一位的。雪岚哥最护短,你在牌桌子上欺负他,不怕雪岚哥找你算帐?」
白玉香说,「也就打个牌,还要找上司告刁状吗?宣副官,你可不像MISS甄说的这样小气,对不对?」
宣怀风陪着三位年轻小姐打牌,本来就尴尬,听她们调侃到自己身上,开口也不好,不开口也不好,苦笑着说,「这点气量,我总还有的。」
白玉香听了,冲着牌桌子对面的甄秀玲说,「我就说,宣副官人很好。你看是不是?」
甄秀玲说,「他要是也让我吃一个大胡,我就说他好。」
刚好宣怀风摸到一个白板,顺手打了出去。
甄秀玲惊讶地一愣,忽然抿嘴一笑,「宣副官,多谢了。」
把牌一倒,竟是个大三元,这可赢得大了。
廖静萱个性腼腆,平日话并不多,现在见这场景有趣,也就笑了,问甄秀玲,「果然吃了一个大胡,你是不是该说他好了?」
甄秀玲倒没什么羞涩模样,大方地说,「我不但说他好,还要说他很好。不但说他很好,还要请他吃一顿饭,感谢他送这么一张好牌。你看怎么样?」
白玉香说,「静萱能怎么样?你要请的人,又不是她。人家就坐在你隔壁,你怎么不问呢?」
甄秀玲笑道,「我问的是静萱吗?我刚才说的那个你,另有其人呀。」
说着,把眼朝宣怀风脸上一睐。
宣怀风听着她们谈笑,心想这几位都是豪门小姐,尤其是那位甄秀玲,大概是被家人宠溺,有些难缠。他哪里肯接这话茬,只当没听见,打开小抽屉,要付输掉的筹码。
可是一数,所有筹码拿出来,还不够付的。
宣怀风往口袋里摸一摸,发现早上起来匆忙,别说钱包,就是一些零碎钞票也没有带,苦笑着说,「输光了老底,只能掏钱。我也是糊涂,只知道坐下来打牌,也忘了问多少钱一底的筹码。请帮我算算,我输了多少,好叫人取过来还帐。」
白玉香说,「你忘了问,我们也忘了说。我们不赌钱,赌别的。」
宣怀风奇怪地问,「赌什么?」
白玉香刚开口要说,脚下忽然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白玉香抬眼一望,甄秀玲在对面朝着她微微一笑,朝宣怀风说,「我们女孩子打牌不赌钱,男人爱赌戏酒,我们更不能和他们比。我们赌一些清雅的彩头,输了的人,要唱歌跳舞,表演节目。」
宣怀风愣了一下,忙道,「这个实在不能。」
甄秀玲说,「跳舞想来是让男子为难,不过唱歌,如今爱国歌曲,每个人都会唱上两句。宣副官何至于不能?」
宣怀风只是摇头,「实在不会唱。我一时大意,没问清楚就上了桌,这是我的错。各位宽宏大量,饶我一次,让我付钱了事,好不好?不然,让我做别的也行。只别叫我唱歌跳舞,不是我矫情,确实是做不来。」
甄秀玲说,「你这样为难,我们又怎么好勉强?只是钱,我们不能收,那犯了我们的规矩。唉,找个什么事让你做,应了这个彩头好呢?」
轻轻蹙起眉,像在思索。
廖静萱等了片刻,不见甄秀玲拿出一个主意,忽然想到什么,提议说,「宣副官会拉梵婀铃,不如就叫他给我们表演表演?」
甄秀玲喜道,「真的吗?那一定要恭请演奏一曲。」
白玉香正一五一十地数着自己抽屉里的筹码,抬起头接了一句,「他输大发了,一首可抵不了数,至少演奏十首二十首,才能饶了他。不过,静萱怎么知道宣副官会拉梵婀铃?连我这个百事通,也不知道呀。」
这也正是宣怀风所疑惑的,见白玉香替自己问出来,便要看廖静萱怎么回答。与YU夕XI。
廖静萱说,「那是一张纸上写的。」
白玉香说,「越听越糊涂了,究竟什么纸?」
廖静萱瘪瘪小嘴,「爸爸和哥哥那些书房里的东西,名字多得很,什么政府公文、合约、公告……我怎么闹得清楚,只知道是写在纸上的。我到书房里找个东西,看见一张纸被风吹到地上,就捡起来放回桌上。捡的时候瞅了一眼,因为上面写着雪岚哥的名字,就又多看了一眼。原来和雪岚哥没多大关系,是写了宣副官的名字,注明他是雪岚哥的副官,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在哪留过学,有什么专长。」
宣怀风心里大讶,这样看来,不就是一份针对自己的调查文件吗?
自己和廖家并没有往来,和廖翰飞也只在德州城见过一面,怎么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宣怀风肚子里藏着疑问,却在礼貌上,又不好向廖静萱追问。
幸亏白玉香是个最好奇的,和廖静萱又熟,很直接地说,「照你这么说,你家里在调查宣副官呀。这很不妥。大家已经商定要友好,又去调查雪岚哥的副官,算什么意思?难道廖伯父和翰飞哥,对雪岚哥还要动什么心思不成?」
廖静萱不小心说漏了嘴,心里已经懊悔,再被白玉香一追问,顿时脸颊红了一片,羞急道,「这话太难听了。什么叫对雪岚哥动心思?不过是一张写了些字的纸,名字、籍贯,一些不要紧的经历。譬如会拉梵婀铃,也算不得不能让人知道的机密吧?连我们这些学生,在学校里也有这样一张登记表,难道我们也被学校调查了,也有人对我们动心思?就算我家里收集了宣副官一些情况,但是并没有要打主意害谁,要是有,你以为我还会这样傻子一样地说出来吗?早知道,我是一个字也不该说。你信不过我,为什么还叫我到你家来玩?说不定我也藏着心思呢!」
这姑娘着急起来,倒是一说就一大段,说到后面,委屈起来,眼圈也红了。
白玉香后悔把话说拧了,忙放下筹码,到廖静萱身边安抚,轻拍着她的肩膀说,「对不住。你知道我的话,向来是从肠子里出来,没经脑子,其实并没有歹意。你别生我的气。」
甄秀玲也来打圆场,笑着伸手,对着桌中的麻将哗哗的一拨拉,「说了半天,正事还没商量妥呢。宣副官,你输这么些,我们要罚你演奏梵婀铃,你认罚不认罚呢?」
宣怀风有点为难。
说认罚吧,其实他是最不爱在人前表演,让别人盯着自己看的。要说不认罚,一则,有赖帐的嫌疑,而且是男子赖女子的帐,实在不光明磊落;二则,廖静萱这个委屈的情形,自己如果再拒绝,场面就要更难看。
思来想去,看来只有认罚一条路,他心里叹了一声,正要点头,忽见一阵翠环铃响,孙姨娘穿着一件紧身翠绿旗袍,披着大毛斗篷,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
白家宅子大,人口杂,各房的姨娘,宣怀风大部分都不认得。只这一位孙姨娘,宣怀风印象最深刻。别看是个读过书的美人,在五司令宅里,却是刚烈泼辣,敢和五太太当面叫板,卷起袖子直接动手的。
孙姨娘进来,把目光往牌桌上一瞄,笑着对众人说,「你们好勤快!才多早晚,就砌起长城来了?」
白玉香说,「我们也才玩了不到一个钟头。只不过宣副官手气有点糟糕,现在就已经把筹码输光了,正商量怎么罚他呢。」
孙姨娘曾在和五太太大闹时,见过宣怀风,知道他是白雪岚看重的人。当时白雪岚虽没有太帮着自己,不过也算很给自己几分薄面,所以她听见宣怀风输得精光,便生出一点义气,开玩笑道,「好哇,你们三个合起来,欺负一个新来的。不行,我做一个公道,帮他讨一些帐回来。」
把手腕伸出来,示威般地翻了翻。
宣怀风心想,这可就来了一个救星,忙站起来让座,「如果能扳回来,真是感激不尽。你请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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