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说,下面众人都静默了。
廖家种罂粟,卖毒品,虽然是暗地里的买卖,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哪能完全瞒得住。只是一来廖议长势力大,二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廖家吃了肉,手里大方,也常给点剩汤让人喝喝,譬如淳于老做寓公的两个产业,就是打了一个对折从廖家买来的,又譬如济南慈善基金会的会长,若有捐款活动,也常常要捧着捐款登记本到廖家走一走。
白廖两家脸和心不和,大家都知道。可暗地里斗是一回事,白雪岚现在公开地说出来,那就不但是和廖家撕破了脸,而且还逼着韩家表态了。
韩旗胜不料白雪岚忽然从家务跳到这样严肃的话题上,这种场合,总不能说毒害国人是好事,哼了一声说,「廖议长种罂粟,这事我并没有耳闻,恐怕是谣传罢?」
白雪岚说,「不是谣传。证据我这里有,你要人证还是物证?」
韩旗胜不在乎地一挥手说,「我不是法院的法官,犯不着给你们做裁判。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们白家和廖家的事,韩家不插手。难道这样的答复,你还不满意?」
白雪岚说,「我就是不满意。」
韩旗胜眉毛挑起,声音沉下一点,「白十三少,你这话可有点不客气。」
白雪岚说,「虽然不客气,但说的是真话。想当年韩白两家,也一起杀过卖毒品害国人的王八蛋。从前的韩家,可是极有血性的。」
韩旗胜越发不高兴,铁青着脸问,「你当着我的面,骂我没有血性?」
韩未央曾和白雪岚进行过合作,她这样一个机灵人,哪还会甘心呆站着,这时毫不犹豫地接口说,「就是没有血性。伯父当年把韩家交给你时,是怎么叮嘱你的?韩家的军人只会烧罂粟田,现在竟被派去看守罂粟田。上次那个姓许的营长来向你报告什么事情,说十来句话的工夫,竟打了七八次哈欠,可不就是个犯了瘾的吸毒鬼?这样的混帐东西,也配当韩家军?我好几次劝你,你还骂我。」
韩旗胜当众被妹妹揭短,恨得脖子上青筋突突直跳,指着韩未央骂,「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我念着兄妹之情,处处给你留活路,你却疯狗一样追着我咬。好!你不把我当哥哥,我也没有你这妹妹!」
韩未央说,「好!你不是我哥哥,以后你也不用管我。」
韩旗胜冷笑着说,「不管你?你以为这样轻松一句话,我就能由着你和姓秦的双宿双栖?想得美!今天你必须跟我走!」
他已打定了主意,不再做嘴皮子上的纠缠,马上喝令手下抓人。白家的人见白雪岚没有点头,岂容他们这样强横,这边要抓韩未央和秦顺林,那边要护着他们,两帮人吆喝着推搡起来。
韩旗胜看白雪岚坐在轮椅里,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更是恼火,问他,「白十三少,再不叫你的人让开,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白雪岚没理会他,反而去和身边的宣怀风低声说,「你看他那样五大三粗,说要不好意思,我可不想看。天底下,只有你不好意思起来最有趣。」
宣怀风见门前火药味十足,秦顺林担心怀孕的韩未央受伤,已拉着她退到白家的护兵后面,站在屋檐的一个角落下,这种时候,白雪岚居然有闲心来调戏自己,真真岂有此理,好笑又好气地说,「你把局势弄成这样,要是收拾不起来,那才真要不好意思了。」
那边韩旗胜见白雪岚这态度,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火中烧地说,「我以礼相待,反被人不当一回事。你白十三少不是厉害嘛,那大家来见见真章。」
说完,对身边一个军官吩咐了什么。
那军官接受了命令,快步跑走了,不过一会,轰隆隆地开过来几辆大卡车,一停下,从车上跳下许多拿枪的士兵,由几个军官模样的人领着。那几个军官跑过来,朝着韩旗胜敬了一个礼,便等着韩旗胜的命令。
韩旗胜身后站着黑压压的荷枪实弹的兵,顿时气势倍增,朝着白雪岚喊话,「我看在白家的面子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把那对奸夫淫妇交出来,这事就算罢。要不然,今天绝不能善了。」
白家护兵里头有一个军官,应该是今日负责职卫白家大宅的,一见局势不对头,忙从推搡的队伍里抽身出来,走到白雪岚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他们恐怕把韩家在济南的人马都叫来了。今早司令把许多人都调到医院去守卫,宅子这头的护兵,就剩我们这十来个……」
不等他说完,韩旗胜又在逼着问,「还不答话吗?你不开口,那就别怪我啦!」
正要下命令。
白雪岚忽然说,「韩将军,我要你一句话,你可还没有给我。廖家毒害国人,我要铲除毒害国人的廖家,你帮哪边?」
韩旗胜说,「我哪边都不帮。」
白雪岚说,「家国大义面前,没有中立的选项,你必须选一边。」
韩旗胜用力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呸!你倒逼起老子来了?老子看你不顺眼,就不选你这边,怎么样?」
韩未央说,「这是什么话?家国大义面前,你还只想着顺眼不顺眼吗?难道用毒品害人的行径,你反而看得顺眼?我知道你的打算,廖家赚了金山银山,你早就眼热,想着白家廖家来个两败俱伤,你好插手进来,也来个祸国殃民,荣华富贵是不是?」
韩旗胜大喝要她闭嘴,命令手下把她抓过来。那几个军官领着士兵一涌而来,他们人多,顿时把白家的护兵凶蛮地推到一边,秦顺林护着韩未央,脊背上挨了好几下重重的长枪柄。韩未央挺着肚子,一边反抗,一边大骂,忽然手腕被一个人抓住,捏得生疼,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一边去。她转过头,见抓自己的竟是个熟人,叫着对方的名字,大声问,「梁天华,你是韩家军的老人了,你也瞎了眼,分不清是非吗?」
那叫梁天华的军官脸上红了红,无奈道,「大小姐,我是军人,不能不按命令列事。」
韩旗胜在那边喝令,「梁天华,你磨蹭什么?快把她带到车上。」
韩未央高喊,「你们敢碰我?我要死,也死在这里!」
女人发起狂来,那气势比男人还可怕三分。梁天华忌惮这是大小姐,又是个孕妇,简直无从下手,无奈被再三催促得急,见韩旗胜已是一副要朝这边过来的样子,只好和另一个士兵合作,一人抱了韩未央肩膀,一人抬了她两条腿,合作着把韩未央抬往车上。
韩未央两脚离地,眼看离汽车越来越近,既恐惧又愤怒,直着脖子叫,「韩旗胜,你看看韩家军在你手里,堕落成了什么样子!你以后见了伯父,怎么向他交代?」
韩旗胜冷哼道,「伯父远在广东呢。他身子不好,看来骨头也要埋在那,没有回来的一天了。」
忽然一个暴怒的声音喝道,「畜生!」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有一辆汽车开到人群后面不远的地方,静悄悄地停下。这时车里下来一个人,宣怀风远远看着,竟是蓝胡子,好不惊讶。
蓝胡子下了车,从车里背出一个行动不便的中年人,径直向韩旗胜走过去。
韩旗胜一见那中年人,猛地像见了鬼一般,吓得身子都僵硬了,等蓝胡子背着那中年人走到面前,被中年人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渐渐低下头,好一会,讷讷叫了一声,「伯父。」
第二十四章
韩半山中风后腿脚不便,身体远不如从前,便把韩家交到唯一的侄儿手上,实在对他有很大的期盼。不料这次回来,还没进家门,先看了这样一场好戏。他实在气极了,除了刚才骂了一声畜生,竟只是呼呼喘气,没能再骂出别的来。
他牢牢地盯了韩旗胜足有半分钟的工夫,才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另一边沉声说,「梁天华,怎么你也不成个玩意了?你还抬着她干什么?摔了她一点,你给我试试。」
韩家军众人见他忽然出现,都是心情激荡。这段日子跟着韩旗胜为虎作伥的,自然很是心里发虚,不敢动弹,剩下那些迫于军令的,早憋了满肚子怨气,这时却是非常振奋。
梁天华一向也不赞成韩旗胜的主张,没想到这次不得不执行命令,抬着小姐被老长官瞧见,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张脸涨成了紫色,赶紧把韩未央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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