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闻言不免唏嘘。
老张摇了摇头,“我有的时候就会想,如果女孩没有尝试逃跑,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沈浔道:“如果女生没有坐上那辆出租车,结果一定会不一样。”
说的老张是叹息声连连。
老张经常会关注这些被移送到检察院的刑事案件,以及后续的法院审判结果,他对法律这块有兴趣,沈浔这会儿又想到那个提出让凶手杀人偿命的、崩溃的死者母亲,便问:“老张,就你目前认定的事实,不负责任地猜测一下,你觉得法院最后会如何判刑?”
老张:“我的直觉是,死缓,或者无期。”
沈浔追问:“可能判死刑吗?”
老张:“因为犯罪嫌疑人有坦白情节,而且他不是预谋犯罪,所以我觉得概率很小,除非……他直到上了法庭也态度恶劣,还想着报复社会啥的,但是我想,他都坦白了,不至于死不悔改吧。不过我也不是很懂,我瞎说的,你听听得了。”
下午,老张、小阮和沈浔三人共同完成了尸体检验鉴定书,沈浔检查过一遍,确认无误后和张阮两人一起签了字,拿去加盖单位公章。
在分局工作的一整天里,沈浔都有在留意案件相关的消息,下班回到家后,他整理了已知的事实,敲了很长一段文字发送给孟远岑。
媒体报道层出不穷,死者家属也在时刻关注案件进展,沈浔猜测,他所发送的消息,孟远岑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但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发给对方,万一有孟远岑不知道的,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两分钟后,收到一条来自孟远岑的“谢谢”。
后来的几天里,他们再也没有聊过案件相关的话题。
孟远岑偶尔会分享一些日常生活里的趣事,大多和校园有关。
比如他心血来潮点了一次名,刚好抓住几个逃课的学生,可以名正言顺地扣平时分。
比如考完期中,群里都在刷“老师,菜菜,捞捞,呜呜”。
比如阅卷的时候,又看到同学在“编撰”法律条款。
沈浔每次看都觉得有趣,对方的消息逐渐变成了乏味生活里的、值得期待的小惊喜,他每次也都会及时回复,除非是真的忙。
这周六又要值班,沈浔还记得自己欠孟远岑一顿饭,本来想在约在周日晚上请回去,选择纠结症又犯了,挑餐厅挑了好久,终于做出了决定,正准备发消息邀请孟远岑,梁砚的消息先来一步。
【我明天下午就能到达桦沣聿海国际机场,咱们约个时间好好吃顿饭,好久没见了!】
梁砚虽然在初三的时候就转学了,和沈浔读的也不是同一所高中,但是大学报的是桦沣市的一所高校,美其名曰回来建设家乡,自我人才引进,他去沈浔就读的桦医大,坐地铁不过几站的距离,所以大学时期两人经常一起出去玩。
后来梁砚去国外读研,主攻的方向是软件工程,毕业之后准备在内地发展。
沈浔在半个月前就得到梁砚近期会回国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航班几点到站?我去接你。】
梁砚:十二点三十五分。
【住在哪安排好了吗?】
梁砚的父母并不住在桦沣市。
【一个月前就已经拜托我做房产中介的朋友帮忙留意房源,目前打算先在酒店糊弄几天,我租的房子,应该很快就能搬进去】
沈浔:酒店住不惯我可以收留你,如果你愿意来挤我的小破屋的话
梁砚:哈哈不用了,不是嫌弃,是不好意思麻烦你这么多天
下午接机,行李放到酒店,晚上一起吃饭,结束之后说不定还要在附近转一转,追忆当年的大学时光,大概率是不可能再挤出别的时间,也吃不下第二顿大餐。
还好梁砚的消息发的及时,沈浔心想,请孟远岑吃饭这事,还是往后推一推吧。
第十五章 “电影院。”
桦沣聿海国际机场。
熙来攘往,人声鼎沸,沈浔已经等候多时,他一向喜欢提前到。
估摸着这个点梁砚也该下了飞机,沈浔即刻给对方打电话,接通了。
耳边充斥嘈杂的议论声,电话里更是传来喧闹的交谈声,沈浔拔高音量问道:“梁砚你到了吗?”
对面也扯着嗓子,“到了到了。”
沈浔:“你在哪儿?”
梁砚答非所问,“哎哎哎,我看到你了!”
沈浔:“?”
只听手机里的梁砚已然开始呼唤自己的名字,而当事人沈浔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茫然地四处东张西望,对方的声音从此起彼伏的、涌动的人流中艰难地杀出一条“生路”,在沈浔的耳边化作蚊吟。
“我在你后面!”梁砚大声喊。
沈浔转身,两人对视。
老朋友多年未见,上来先默契地给对方一个拥抱,虽是未发一言,情意不减当年。
叙旧的话,沈浔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但是好在梁砚始终都是那个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梁砚。
“等会儿我会先把行李放回酒店,我订的酒店就在大学城那里,然后咱们可以好好的在大学城附近转一转,吃喝玩乐。”
果然如此,他猜到梁砚会是这么安排,沈浔心道。
他不免语气稍奇,“你不用倒时差吗?”
梁砚:“我现在自我感觉良好,很精神啊。”
沈浔:“……你牛的。”
等梁砚放好行李从酒店出来,沈梁二人一起去了大学城附近,他们曾经最常去的一条商业街,这里不仅有各式各样的美食,也提供鬼屋、密室、剧本杀、电影院、KTV等娱乐场所,可谓是应有尽有。
余光瞄到沉浸式密室逃脱体验馆,勾起沈浔的回忆了,“还记得我们大三第一次来玩密室吗?”
“记得。”梁砚现在说起这事还带着一股悔不当初的劲儿,“我就不该让你去叫人凑齐人头,你看看你叫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法医学学霸,病理学‘专家’,解剖学‘大师’,一个个都TM的胆子大的出奇,衬得我很胆小。”
“那是,”沈浔还挺骄傲,“干我们这行必须得有胆量。”
“而且我记得你选的是医院背景吧,工作人员拿出各种仿真内脏吓我们,回去之后复盘这次密室逃脱,我和我同学纷纷表示有种梦回解剖课的感觉,本来是出来玩的,莫名其妙又开始学习了,恐惧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知识点倒是在大脑里涌现了一大堆。”
沈浔悠悠补刀,“可惜我后来想再找你玩密室,威逼利诱你怎么也不肯去了。”
因为梁砚那次被吓的不行,从此见到密室就绕道走,如今他一笑而过,“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两人驻足于一家露天的烧烤摊,当年吃过很多次,有座位能坐下来聊。
梁砚随口问道:“最近过的怎么样?”
知心知底的朋友说话不整虚的、不打哑谜、更不说场面话,沈浔摇了摇头,“不太行,就那样吧。”
“我也是。”梁砚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可真累啊,社会竞争也惨烈,工作压力也大,还有没完没了的社交。”
梁砚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最近还是一个人住吗?”
沈浔:“对。”
梁砚八卦道:“没想过谈个对象?”
沈浔随口答道:“谈什么,忙死了,再说能忍受我日常加班,忍受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放鸽子,忍受我回家时还总带着一身死老鼠味的人才是少数吧。”
“哎,话别说的这么绝。”梁砚正色道,“现在很多人向往法医这个职业呢,这可是职业光环,别人想要还没有呢,而且你觉得别人不能忍受,但未必就没有。”
之前沈母说法医是减分项,现在梁砚说法医有职业光环,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把沈浔都给说懵了,也不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而且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向往理想中的爱情的权利,”梁砚想了想,又添上后半句,“只不过说,正是因为近乎完美的爱情太过少见,所以古往今来和艺术创作里的神仙眷侣才被歌颂至今,现实中更多的是无奈,不可调和,最后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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