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回复,沈浔叹了一口气。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沈浔,沈先生吗?”
沈浔仰头,寻声望去——
刚刚遥不可及的大帅哥突然冒到自己眼前,近在咫尺。
他有点懵,“……是。”
“我是孟远柠的哥哥,孟远岑。”孟远岑朝沈浔伸出手。
原来他叫……孟远岑。
沈浔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右手只象征性地碰了一下孟远岑的指骨,又迅速地分开了,因为很少有人会主动和他握手……哦对,孟远岑还不知道他是法医。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妹妹在路上出了一点小状况来不了,想到你这边可能已经出发甚至到达餐厅等候,临时取消相亲太不礼貌,所以我代替她来了。”孟远岑解释道。
“是这样啊。”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沈浔缓缓地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沈浔在想,完了……他这棵铁树,这回可能真的要开花了。
第三章 “交集。”
“真的非常抱歉。”
孟远岑认真道:“我妹妹在路上发生了一点小车祸,现在在医院做检查,医院的手续有些多,再加上我母亲因为担心我妹妹,一开始就忘记了打电话通知你取消这次相亲。”
“等她想起来的时候,离十二点还有二十分钟了,因为我的工作地点离这里比较近,所以她让我来一趟。”
“我以为我能在十二点赶到的。”他将雨伞靠在木椅旁,坐下来继续说,“结果我路上堵车,再加上我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家西餐厅,找到它花了我不少时间。”
沈浔皱眉问:“那孟小姐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有什么大问题。”孟远岑解释说,“远柠的车是在路上和别人的车发生了剐蹭,她应该没有受伤,但是受到了惊吓,所以她今天没能来相亲,只好我来。”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结果我迟到了,这餐饭我来请客吧,实在是非常抱歉。”
沈浔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孟远岑却很坚持,“这餐饭必须我来付钱,如果你想请远柠吃饭,你们可以以后再约。”
沈浔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一旁的服务员趁机拿着菜单走上前询问——
“两位先生,请问现在点单吗?”
沈浔一时没说话,也没有动作,他在等孟远岑接下菜单。
孟远岑见状果真大方取过,却将菜单将头和尾转了个方向,递向沈浔,“点吧,想吃什么都行,我请客。”
沈浔摇了摇手,没接。
他不想在服务员面前争论谁付钱的问题,也没有什么想吃的,便说:“你点吧,我都行。”
伴随落下的话音,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回应好像默认了孟远岑的请客,不过说都说了话也收不回来,于是默默地放弃这次“请客之争”。
孟远岑只好收回手来,看了一圈,又抬眼看向沈浔,有些无奈道:“其实我很少去吃西餐,而且是第一次来这家餐厅,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你有推荐的吗?”
这下把沈浔给问倒了,他很诚实地说:“我也是第一次来。”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沉默了一瞬。
服务员见缝插针地笑道:“两位先生,不如我来给你推荐一些热销菜品吧。”
最后所谓的点单,基本遵循服务员的心意,服务员也心满意足地走了。
沈浔收回视线,看了孟远岑一眼,忽然间不知该如何开始话题。
孟远岑脸上挂着礼貌性质的微笑,鼻托撑起类方形的树脂镜片,四角是平滑的圆弧,用来过渡笔直的四条边,方形原本具有的古板与凌厉被这样的设计削弱了几分,镜片覆盖在孟远岑的目光上,目光开始变得柔和、平易近人。
沈浔张了张唇,最终寂静无声,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手机反扣在桌面,坐姿有些僵硬和不自在,又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还是维持原状,好在视线是可以灵活移动的。
沈浔的视线焦点转移到桌面的鲜花插瓶,他发现蔷薇和玫瑰的绿色枝干,浸入水面的部分被像是被折了一下,与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形成一个钝角。
……这算是什么发现,这是九年义务教育常识。
作为一个社恐,沈浔的前几次相亲,每次都会面临这样的场面——气氛安静到尴尬。
不过之前和他相亲的人,他不是很在乎。
可是这次不一样。
所以说什么呢?
问对方在哪工作,平时有什么爱好?
会不会很奇怪,会不会像HR在面试?
另一边,孟远岑才回完接连几条来自孟母的、询问状况的消息,就把手机揣回风衣口袋里,随口说道:“这家店真的挺偏的,离市中心有些远。”
终于等到对方的第一句话,沈浔很拘谨地附和:“嗯嗯,我也觉得。”
孟远岑又说:“还有那个地图导航,让我在路上多绕了三圈,真是服了。”
沈浔继续附和:“导航确实有的时候很不准。”
孟远岑点头,“是的。”
就这样,话题在短短的半分钟里走向终结,沈浔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其实心里已经在懊恼,在怒己不争,刚刚的对话听起来真像是捧哏和逗哏,像在挤牙膏,费劲。
他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好在孟远岑没有跟着一起沉默,他又主动说道:“不过这里虽然偏,美食店还挺多的,应该是因为附近都是大学,所以人流量还不错。”
这回沈浔想了想,终于开始为延伸话题贡献了自己微不足道的一份力,“这里的大学很多吗?”
“很多啊,而且大都是一些老牌学校的新校区,我发现很多新校区好像离市中心都比较远。”
沈浔点了点头,而后缓缓道:“对,我想起来了,我弟弟和我说过,他们从这一届开始住在新校区了,就在大学城这边,环境很好,就是交通不是那么方便。”
“学校附近有地铁站的话,出行也不是很麻烦,不过在这边打车确实不是很方便,除非是网约车。”孟远岑顺势问道,“你弟弟读的哪一所大学?”
沈浔:“桦大。”
“巧了,我也是桦大毕业的。”孟远岑感慨,“现在都两个校区了,我那个时候,桦大就只有一个校区,而且无论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宿舍都挺破的,图书馆也很小。”
这个话题沈浔有的说:“我当年读大学的时候也是的,宿舍很破,结果我一毕业,宿舍楼就开始翻新。”
“母校都是这样,”孟远岑没忍住清笑了几声,“那你是哪个大学的?”
“就在你们大学隔壁,隔着一条湖——”
“我知道了,桦沣医科大学,对不对?”
“嗯。”
“我大学那会儿,每次你们学校比我们学校先放假,宿舍里就开始愤慨,凭什么一湖两制?”
被孟远岑的话勾起了回忆,沈浔眉眼弯了弯,面上有零星的笑意。
“医科大学出来的同学,基本都去了本省的省立医院或者市立医院,所以你应该就是这附近的医生吧。”
沈浔摇头,“不是。”
孟远岑有些疑惑,“那你是?”
法医。
在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沈浔忽然想起了沈母的百般叮嘱,想起了第一印象和嫌弃二字,想起来法医职业在相亲市场上不是加分项的事实,尽管他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但是沈母的话不无道理,所以要怎么说来着?
沈浔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沈母教给自己的措辞,和面试简历用语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体制内。
于是他说:“我是体制内的法医。”
余音在耳边流连,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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