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肖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手里正捏着只酒杯,看到四周投来的怀疑目光,差点没能忍住将酒杯捏碎了。
西南王也没办法挤出笑脸,脸色有些发青,看向燕肖说:“你给我沉住气,如果不是你……为父又如何会落得这般境地?”
“父王,”燕肖咬牙切齿,“皇帝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将父王叫进京城来奚落一番的,不然燕沐落在他手里他为何不早说?”
燕重山虽然心里对此事也很不爽,却不会明晃晃地说出来:“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将把柄落到陛下手里?你还有脸提这事?你这逆子!”
“咔嚓”一声,燕肖手里的杯子终于裂开了。
“逆子”这话,向来是父王用来骂燕沐那狗杂种的话,这一回竟给用在他身上了,燕沐你个狗杂种,以为躲在京城找着皇帝当靠山,就真能高枕无忧了?他不弄死这狗杂种他就不姓燕了!
顾沐和燕向熙坐在一起,燕向熙借着低头喝酒的姿势跟顾沐说话:“你是不是早就想着让你父王难堪了?”
这坏小子,分明想起不少事了,可今晚却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说不认得他父王,燕向熙当时差点没控制住要笑出声,这坏小子也不提前告诉她一声,就是父皇估计也没料到吧。
顾沐依旧是一副无辜之极的模样,让人确信他就是个在宠爱里长大的十二岁少年,嘴巴飞快动了几下:“我不过是才恢复了些而已,之前的确是不记得他了啊,我算不得有大错吧。”
燕向熙痴痴笑了几声:“你个坏小子向来报复心重。”
小时候跟这坏小子打架,要是哪回他打输了,下回非得逮着机会还要打回来,可将那时的燕向熙气得恨不能从他身上咬块肉下来,就没见他让着女孩家一点的,而且她还是公主。
可是吧,这坏小子越是不让着她,燕向熙还越是爱跟他一起玩,旁的人越是敬着她,反而越是让她觉得没趣。
顾沐暗暗朝她翻了个小白眼:“你真以为皇帝伯伯跟你一样的?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对皇帝伯伯才最为有利。”
燕向熙恍然道:“对哦,我明白了,你什么都不记得,父皇才有理由将你继续留在京里为你冶疗,否则现在将你送回你父王身边,呵,等同于将你丢进虎狼窝里,看到你那兄长没有,那眼神都恨不得将你撕碎了,看来这燕肖在西南那边地位真高啊,所以向来肆无忌惮惯了,来到京城也遮掩不住。”
这燕肖跟他父亲西南王可不一样,这燕肖分明是傲气又为我独尊惯了,可不像他父王是见识过京城的皇权争夺,知道她父皇如何上位将权力收揽在自己手中,从不敢小看她父皇,可燕肖不可一世着呢,分明连她父皇都没放在眼里。
燕向熙已经肯定,当初跟着卢文柏出现在庆凌府的男人就是这燕肖了,这狗东西居然不经传召就私自进京,一点不将皇家放在眼里,真是该死。
顾沐低垂下眼,遮住眼里的狠意,说:“年纪小是一个原因,再有我现在地位也低,陛下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你多立几次功,将爵位再升一升,那时解决起西南的问题更容易些。”
燕向熙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这可是块难啃的骨头。”
顾沐只是用鼻腔轻哼了一声,再难啃,他也能将这骨头给啃成渣滓。
殿内还有不少人生出悔意,之前不该给西南王递帖子想要拜访的,今日一出,尤其是这燕沐的爵位封号,已经透出陛下对西南王的不满了,他们偏还去跟西南王接近,不是成心跟陛下对着干吗?
如勇毅伯府和靖安伯府只管看乐子,勇毅伯世子和靖安伯世子夫人也终于明白,那时出现在京城的顾沐为何没有进宫了,原来他是受伤失忆后被顾昭救起,顾昭当时应该还不知道顾沐真正身份,只不过回去庆凌府后,应该是又见了什么人认出他的身份,才有后来的事。
宗室里不少人脸色也不好看,原来宫里的顾沐就是燕沐,之前有人问陛下,陛下却不肯说明,要是他们早知道,哪里会在西南王进京后那么热络地跟他联系,如今跟西南王走得近,不是招陛下忌讳么。
“算了,不知者不罪,我们怎么着都比那燕向勉好吧,他可是早跟燕肖勾搭上了,还自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嗤!”有人这般安慰自己,在互相比烂中,有人比他们更烂,那他们就算胜出了吧,反正陛下总得在他们当中挑出一个。
“这燕向勉的情况其实跟燕沐有些相似,私下里可对他父亲不满呢,可没见他同情下燕沐,反倒跟燕肖走得近,可见啊……”有人边说边摇头,这燕向勉待人待己原来也不是一个标准,让人对他印象下跌不少。
燕向勉和虞温韶的心都很沉,就算之前已有所猜测预料,可当事情成真时,他们依旧有些难以接受,而且不知怎的,他们跟燕肖有接触这件事好像被泄露出去了,虞温韶有些难过,燕向勉在进宫前遇到他时竟质问了两句,话虽没说透,但明显是怪责他做事不隐秘,让人抓着把柄了。
虞温韶心情很糟糕,无论是顾沐就是燕沐的事,还是燕向勉怪他办事不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先是怀疑身边人,可接着又推翻,不可能是身边人,否则早就被陛下得知,燕肖之前也不可能在京城里好好待着了,那只能是燕肖这回进京被陛下看得很死。
可这依然不是件好事,让陛下知道他与燕向勉和燕肖有联系,只怕在陛下心里已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是他过于急躁了,虞温韶有点头疼,该如何挽回这一切?
这时旁边的说话声传进虞温韶耳中。
“这点心味道真不错啊,是宫中御厨新做出来的吗?果然不愧是御厨啊。”
“你消息落后了,这虽是御厨做出来的,却不是御厨想出来的,而是咱们这位平南男爵献给陛下的。”
“怎么回事?还跟平南男爵有关系?”
“你还不知道啊,咱京里新开了家点心铺子,里面卖的点心别具一格,刚开张没多久就生意兴隆得很,有人见那店里是两个孩子在经营还想打主意来着,可惜啊,后来才知道是平南男爵的,而且那铺子还是陛下给出的,闹市口的旺铺。你还有所不知吧,这点心铺子吧,早前在庆凌府就有了,是庆凌府先推出的新鲜物。”
“庆凌府”三个字在虞温韶脑中炸开,起初他根本没在意那人的八卦,可这会儿勐地看向说话的两人,又抬头看上面的顾沐看去。
顾昭,顾沐,庆凌府,似乎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一起了。
这西南王的嫡子当时受伤是被那顾昭救下的吧,是上次进京时被人认出身份带进宫里的吧,真是该死,这么重要的线索竟让他给忽略掉了,他派人去庆凌府不该只将目光盯在顾昭一人身上的,不然肯定能发现他身边顾沐的存在的。
宫宴的后半程大家的目光虽不再集中在西南王父子身上,但燕重山和燕肖依旧无法自在起来,就连向来肆意惯了的燕肖,也总感觉束手束脚放不开来。
大家互相敬酒说话,但唯独他们这一张桌子,不管是宗室还是权贵官员,都不敢接近了,显得孤零零的,相反,顾沐因为与公主坐在一起,不少人向公主敬酒,倒显得顾沐身边热闹非凡多么受欢迎似的。
两相对照,燕肖气得差点将拳头捏碎,这狗杂种运气怎那么好,中了箭伤又磕破脑袋,居然还能逃过他的搜捕不说,还到了皇帝身边,如今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眼面前碍他的眼。
顾沐虽没再施舍几个眼神给那边,但依旧能感觉到燕肖和燕重山不快的情绪,顾沐心情好极了,他们越是不痛快,他越是高兴,如果哥哥也在这殿上,那就会更加高兴了。
皇帝因为身体不好,宫宴进行了大半便带着皇后提前退场了,留下公主继续招待众臣,公主也不负皇帝所望,展露出长袖善舞的一面,叫大家吃惊得很,以前公主虽也露过面,但总给人感觉病病歪歪无精打采的模样,可这回却是挺有活力的,让众人大跌眼睛。
不过皇后在的时候,大家还能找皇后探探口气,公主想要招什么样的附马,并不着痕迹地推荐下自家的孩子,以前有部分人家还有些顾忌,担心公主身体不好,在生育方面有些妨碍,舍不得拿家里优秀的子弟去求娶公主,但现在以她们老辣的眼光来看,这方面应该是没有影响的,因而以前没起意的一些人也蠢蠢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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