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大节小节,免不了要开一场宫宴,宴请百官,陆清则若是身子不适来不了便罢了,就算是身体好些能过来的时候,也得在他的座下,隔着一段遥遥的距离。
就算他私心将陆清则放到很近的位置,也依旧很远。
宁倦想要的是一伸手就能触及的位置。
只有陆清则坐在他身边,他才能感到安心。
“还是这样好,”宁倦扬了扬唇角,“中秋本是团圆时节,就该与老师一起,安安静静两个人过的,比在外头设宴,和一大帮子虚情假意的人待在一起好多了。”
陆清则闲闲地给俩人各倒了盏茶,恋爱辅导教育见缝插针:“等往后你有喜欢的人了,就是和她了。”
宁倦的笑容一顿,差点捏碎手里的杯子。
明明这两日都竭力忍着,陆清则每说一句,他就在心里记上一笔,等着日后算账就是,今晚却莫名的燥,听到这话,犬齿都在发痒。
他只能尽力别开黏在陆清则身上的视线,不回应这句话,转移开话题:“听郑垚来报说,老师让他去查了几个人,有什么发现吗?”
这事还没查出来,陆清则便暂时还没跟宁倦说,听宁倦提及,才想起锦衣卫正儿八经的顶头上司是宁倦,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这几日看奏本,发现不少有趣的事,想先让人去查查看,说不准账本就用得上了。”
“哦?”
“督察院御史孙安上谏,太安府的知府刘平原,向吏部郎中鲁威行冰敬,”陆清则摩挲着茶盏,“此事已经被上奏多次,一直被按下来,没传到你耳朵里,叫我看到了。”
宁倦想了想:“鲁威是建安十七年进士,任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
文选清吏司掌考文官品级,以及选补升调之事和月选的政令,所以吏部郎中虽只是个区区五品,听起来也不如何威风,但手握实权,在底下的官员之间,都暗暗将吏部郎中称为天下第一五品官。
吏部在卫鹤荣的掌控之下,鲁威自然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下面人行冰敬炭敬,是个历代以来默认的潜规则,就算被御史上谏到脸上了,基本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若因冰敬处责鲁威,京城就没几个能独善其身的官员了,毕竟“法不责众”。
就算陆清则和宁倦看不惯这种行径,目前也不能做什么。
陆清则道:“虽不能因冰敬扣下鲁威,不过我发现,鲁威也曾在江右当过几年知府。”
江右那一系盘根错节的,跟卫鹤荣牵涉既然这么深,鲁威又在江右也任过职,顺藤摸瓜查下去,肯定能揪到点什么。
宁倦笑着点点头:“老师费心了。”
他也不是真心过问陆清则目的的,看方才的话题是略过了,心口堵着的那口气才抒发了点。
辛苦忍耐伪装了好几日,不能功亏一篑。
陆清则捻起块月饼尝了尝,厨房特地做的酥皮月饼,里头包着核桃和松仁之类的坚果,还加了糖,咬上去酥香滋甜,陆清则怕掉渣了,用手接着吃完,抬头发现宁倦笑看着自己,眉梢微抬:“看我做什么?吃月饼。”
俩人隔得很近,宁倦看着他不经意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脖颈,清晰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清瘦的脖颈线条流畅地收束到圆领下,留有无限的遐想空间。
“老师,吃到嘴上了。”
宁倦俯身靠过来,克制着,只伸指揩过他的唇角,抹下一点酥皮。
陆清则还来不及远离这亲密接触,先察觉到宁倦的指尖在发热。
和之前中毒时的冰凉不一样,伸过来时热烫烫的。
……不会是那碗药起效了吧?
陆清则头皮一麻,果断给宁倦倒了杯桂花茶,两指推过去:“喝茶喝茶,清火去热。”
宁倦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触碰过陆清则留下的触感。
光滑,柔软,像一匹名贵的绸缎……那片温热肌肤之下的唇瓣,他还尝过的。
他为什么要那么君子,不在晚上趁陆清则睡着时一亲芳泽?
随着这个想法跳进脑海,那股莫名的燥火似乎烧得更旺了。
恍惚间仿佛血液都在发烫,岩浆般滚过心口,烫得心脏咚咚震响。
宁倦的视线落在陆清则柔软润泽的唇瓣上,喉间感受到难以忍受的干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垂下眼,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陆清则吃了块月饼,也有点发腻了,见宁倦只喝茶不吃菜,有些担忧:“果果,当真没事吗?若是难受,就回去再躺会儿,不要硬撑。”
宁倦干哑地“嗯”了声:“没事。”
喝再多的茶,也难以抵挡喉间的渴意。
他像个在沙漠中迷途的旅人,追逐着水源,干渴得下一秒就要死去,眼前出现虚妄的幻觉,以为涌现了绿洲,却发现那些虚假的水,压根无法浇灭心底的火。
面前坐着的人,就是那个能缓解他干渴的水源。
宁倦的视线贪婪地一寸寸扫过陆清则的脸,呼吸滚烫,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他以往也会想些不干不净,亵渎陆清则的事情,但也不会好端端地相对而坐着,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也没那么禽兽吧。
不对。
身体深处的躁动很不对劲。
宁倦咬着牙,轻轻呼出口气,不想让陆清则看出自己有问题,想尽快去用冷水沐浴一番,让头脑清醒一点,又舍不得结束和陆清则俩人团圆的中秋,只得一边忍耐着警告自己,一边神色如常地和陆清则聊天用膳。
陆清则也在一直打量宁倦,看他从头到尾都很冷静的模样,想来确实没受什么影响,便淡了今晚搬去其他暖阁睡觉的心思。
宁倦的身子还没大好,他不放心晚上留宁倦一个人睡。
但宁倦要是被那碗药给影响到了……他还是留个空间,给孩子自行解决比较好,免得双方尴尬。
尤其一想到之前那个早上,他醒来时还被迫和小果果打了个招呼。
就更尴尬得头皮发麻了。
花前月下,气氛良好,俩人各怀心思,用完饭,又赏了会儿月。
宁倦感觉翻涌的气血平息了些,也安了点心,托腮望着陆清则,忽然开口问:“先前去老师老家时,也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说好的要去老师小时候住的地方瞅瞅呢,往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再去了……老师以前的房间是什么样的?”
他刻意不提临安府,有了前面几句铺垫,问出最后一句,陆清则也不好避而不答。
陆清则自然也没见过原身以前住的房间长什么样,凭空捏造不了,想了想,慢慢回忆起从前在爷爷家里的房间:“我的房间在西厢房,阳光很好。”
老人家品味古典,陆清则小时候被送过去后,住的房间现代化气息也不严重。
“外面的檐角挂着只风铃。”
“房间西南角有一只花瓶,被我不小心摔碎后……大伯帮我粘起来的。”
明月之下,陆清则探寻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嘴角微微弯起。
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说起他的故乡,不过能在这个节日,与他在这个世间关系最亲密的学生说起一些往事,能让他开怀不少。
宁倦听得也很认真。
他将陆清则说的每一个字都深刻进脑海,在脑中缓缓浮现出那个陆清则长大的房间的模样。
陆清则讲完之后,安静了好半晌,才扭头笑道:“好了,你身上余毒未清,也该沐浴歇息了,我去鹰房看看小雪。”
宁倦几乎喝完了一整壶桂花茶,却还是压不住那股躁动的火气,尤其是从全神贯注的状态出来后,盯着陆清则就有种扑过来直接把人办了的冲动,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胡乱点了下头。
陆清则便起身,自己挑了灯往鹰房去。
宁倦坐在原地,喝下最后一口桂花茶,喉间仍然灼烧般的难耐,垂眸瞥了眼陆清则方才没吃完的小半块月饼。
肉馅的,陆清则吃了一口,表情凝固了一下,又吃了一口,露出副匪夷所思的表情,最后又啃了一小口,实在是接受不了了,才搁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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