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想到,他们今天是反向操作。
遗族甚至为此,被按住的时候没有太过挣扎。
温泅雪用衣袖给他擦脸上沾上的灰,无意碰到他皮肤上凸起的藤蔓一样的存在。
一直很安静乖顺的遗族,忽然避让了一下。
温泅雪一怔:“碰到会疼吗?”
遗族摇头,低头侧脸,不让他看。
温泅雪忽然意识到,对方似乎是在……自卑。
因为刚刚药师的话吗?
温泅雪没有说话,只是收回手,靠在他旁边坐下,和之前一样。
药效慢慢发作了,久违的阴冷又烧灼的疼。
没有人比温泅雪更熟悉这种感觉,甚至他还能比较,相较于前世温泅雪替凌诀天吃的药,现在这个初级版本无疑粗糙很多,疼痛只是一开始迅猛,持续时间并不很长。
这让他甚至不需要吃草药也能扛过去。
“吃。”
温泅雪睁眼,遗族从花环上摘下之前温泅雪喂他的草叶,递到温泅雪唇边。
温泅雪轻声:“会不够。”
“我采,”遗族声音平平,“更多。”
温泅雪:“会被发现的。”
“你吃。”少年坚持。
温泅雪垂眸,低头就着他的手将一片草药咬进嘴里,按住对方还想再摘的手:“可以了。”
相比较之前遗族吃的两颗药,温泅雪只吃了一颗,需要的草叶数量可以更少。
温泅雪好多了,靠着墙壁抬眸轻轻看着,也正在看着他的遗族。
他缓缓伸手,碰了碰遗族额头凸起的,像是未发育的角一样的存在。
或许因为温泅雪看起来太虚弱了,这次,遗族只是垂了眼眸,没有躲开。
“这里,会长出角吗?”
迟疑,摇头。
“藤蔓,会开花吗?”
点头。
“开花的话,一定很好看。”
沉默,摇头。
“会……很疼吗?”
遗族慢慢抬起眼,看着温泅雪的眼睛。
那双乌黑的眼睛,像无星无月的夜色深处却依旧清澈的泉水,流淌着清浅的薄薄的温柔的笑。
属于黑夜,比月光暖。
魔界和深渊里没有这样的夜色和泉水,是他没有见过的存在。
少年,长久地,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温泅雪虽然没有说一句,不觉得他生得丑,但从那以后,遗族没有再躲闪藏起他的脸。
他就,只自卑了一下。
因为被那样的眼神看过。
像看毛毛虫会变成蝴蝶,看长刺的仙人掌会开花。
……
第二天,他们计划的,逃出流苏岛的日子。
但,从一早开始,就发生了意外。
天快亮的时候,所有人还在沉睡。
在看守尚未送饭之前。
一个魔族醒来了,这个魔族是新来的,同样也是一名深渊遗族,而且已经成年。
夜将破晓,晦暗中夹杂的天光,透过狭小的天窗倾洒在昏暗的地牢。
魔界白日的阳光也是灰白色的。
温泅雪靠着遗族少年的肩,安静闭着眼睛沉睡。
满室黑暗丑陋,唯有这张脸皎洁纯净,静谧得像开在魔界深渊蚀骨河里的,传说中的白色魂莲。
河水之下白骨累累,仍引人涉水采摘。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遗族少年被药师身后的几个看守瞬间制服,他没有太过反抗这件事,让初来乍到的成年遗族觉得不过如此。
这个成年遗族没有犹豫多久,朝温泅雪扑了过去。
第8章 龙傲天和为他而死的白月光约定来生8
被张嘴咬住脖子的那一瞬,温泅雪睁开了眼睛。
尽管对方下一瞬就被遗族扑倒出去,但温泅雪还是直面了那张欲望恶意扭曲的脸。
温泅雪捂着脖子,静静地望着他们。
冲突发生的极快,结束也很快。
几乎是下一刻看守们就来了,拉开了少年。
但是,那个成年遗族的脖子已经被扭断了。
惨烈的现场让看守们都意外,继而脊背发寒感到后怕,继而重新评估了这个遗族少年的实力。
他被咒术锁链重重捆住,单独看押。
被带出去的时候,少年没有表情,漠然地扫视了一圈牢笼里的魔族。
每一个被他目光经过的魔族都瞬间化身瑟瑟发抖的绵羊,噤若寒蝉,乖巧可怜地贴着墙壁。
少年最后看了一眼温泅雪,然后就被那些人推搡押了出去。
“你,出来,药师大人召见。”
接着,温泅雪也被带出去。
温泅雪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他的花草。
……
一处奢华的房间。
“大人,人带到了。”
药师这次没有罩在神秘的红色披风兜帽里,而是穿着繁复华丽的锦衣,脸上仍旧戴着半幅银色精致的面具,这让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高贵威仪。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堂下的温泅雪,目光肆意打量。
因为抓来的奴隶都是用来试药的药奴,所以流苏岛对他们并不像对一般的囚犯那样粗暴。
每日,牢房和奴隶都会得到两次清理,在修真者的世界,左右也就是几道清洁咒的事。
即便如此,温泅雪被带来见药师前,那些人还是安排他重新洗漱了一番。
给他准备了新的衣服,顺便也将他身上所有可能的危险物品都拿走。
温泅雪身上原本穿着普通的素青棉麻衣袍,现在被换成了轻薄柔软昂贵的丝绸。
是比晴朗天空之下的河水还要清澈,比流苏岛上四月之雪一样的树色更加清透的天水碧色。
袖子很宽,腰封也很宽,勒得腰身很窄。
只要轻轻一抽长长的腰带,就想拆礼物一样,尽数剥落。
这件衣服,前世温泅雪也穿过。
不过,前世温泅雪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是三年后。
那时候,温泅雪二十一岁,跟在凌诀天身边已经三年。
流苏岛忽然来了一个高层大人物。
底下的人听说,那个大人物喜欢美丽的东西。
为了讨好那位大人物,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彼时作为凌诀天侍从的温泅雪。
于是,温泅雪就被穿上了这件衣服,在对方接风洗尘的宴会上,被当作礼物呈上。
当时,凌诀天就坐在主位上。
凌诀天性情高冷寡言,不信任任何人,即便是对朝夕相处相处三年,侍奉他左右的温泅雪。
他对温泅雪三年说得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个字。
看到温泅雪被打扮成那样,当作礼物送到这种场合,凌诀天本就冷漠的面容更加冰冷。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温泅雪谁也没有看,只看着凌诀天,神情一如从前安静温顺,只是垂眸抿唇间,眼泪无声无息滚落下来。
凌诀天忽然站起来,径直走下主位,脱下披风披在温泅雪身上,抱起他就走。
那时凌诀天才十九岁,彼时也只是个被软禁的傀儡少主,那些人也只是表面尊敬他罢了,见拂了那位大人物的面子,当场脸色难看,问他这是干什么。
那时,流苏岛的人层出不穷给凌诀天的床上塞人,试图让人生下带着神子血脉的孩子,但次次都被洁癖严重的凌诀天扔了出去。
凌诀天看着那些人,冷冷地说:“这个人,我要了。”
那时候,温泅雪的眼里只有凌诀天。
被凌诀天带走后,他一直没有出过门,没过几天,就和凌诀天逃出了流苏岛。
因此,即便前世那个自己要被送去讨好的高层大人物也在宴会上,温泅雪也并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但反向倒推一下,这个药师,温泅雪前世在流苏岛三年都没有见过。
前世凌诀天被试药,也是那个高层大人物突然出现后。
加上,两次一样的服饰。
合理猜测,前世三年后,空降流苏岛的高层,就是眼前这个药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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