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到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动静。
不谛僧说:“修真界承受不住两位半神的力量,因此,战场在神墓山背面,存在于虚实、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时间之墟里。这也是为什么,此战无人能插手其中的理由。”
他们此刻所站的地方,就像一个倾斜张开的巨大扇贝的背上,扇贝张开的地方,就是神墓山的背面。
不谛僧顿了顿,看向因为跋涉而脸色苍白的温泅雪,即便有他在身边,周围的温度有如春天一样温暖,但对温泅雪脆弱的身体而言也太勉强了。
只是神墓山有上古陨落的神明的余威在,无法瞬移,或动用任何法器符咒的力量,只能走上去。
“前面山巅的下方就是时间之墟的入口,所有人都等在那里。不管他们打了多久,于外界而言时间都是固定的,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时间之墟的结界张开,胜负才会分晓……”
不谛僧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冲天的亮光撕碎了雪山夜幕。
第4章 龙傲天和为他而死的白月光约定来生4
山巅背面。
时间之墟的入口前。
这里常年有暴虐强大的力量泄露,稍不注意被伤到要害,足以让一个元婴修士陨落。
因此,来神墓山观战的人并不多。
这些人,要么是修真界一方人物,要么是凌诀天的友人。
当然,也有邪神君罔极的信徒。
面对世界末日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因为一些理由,非但不会感到恐惧绝望,甚至会欢呼雀跃。
时间还早,尚未子夜,这些人都在耐心等待黎明。
刺眼的光,就在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出现。
世界一瞬间从黑暗进入极昼。
所有人的眼睛在那一刻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少数几个人及时遮住了眼睛。
很快,这刺眼的光和骤然出现一样骤然消失。
大家忽然明白了,这白光意味着什么。
——是刀光,不,是被刀斩落的时间。
——君罔极的魔刀,竟然劈碎了时间之墟的结界!
不仅如此,还斩落了时间。
此刻不是子夜,而是正午。
头顶高悬着的,是一轮烈阳。
那瞬间迸发的刀光,仿佛连高悬天穹的烈阳都要一并斩落。
烈日当然没有被斩落,但是,却仍旧被那一刀的威势所慑,整个世界瞬间惨白。
天是惨白的,太阳是惨白的。
所有人的脸色是惊惧惨白的。
——胜负提前分晓,赢的是君罔极!
……
“时间之墟的结界张开,胜负才会分晓……”
不谛僧的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瞬,向来眉眼从容半阖的僧人,第一次完全睁开了眼睛,定定地凝望着前方——雪山之外,本该一片墨蓝色的夜空。
不需要问他在看什么,因为温泅雪也已经看到了。
是光。
神墓山的背面骤然爆发出一阵白光,将原本墨蓝色的夜空瞬间照得发白。
这光是如此的刺眼,即便光源在神墓山背面,已经被山遮挡了源头,仍旧刺得人的眼睛一瞬什么也看不见。
身后四野的黑暗全都潮水一般快速退却。
仿佛时间之晷瞬间走完了一圈。
从子夜,变成正午。
头顶的烈阳不会骗人。
黑夜的确变成了白昼。
不谛僧微微皱眉,神情已恢复淡然:“时间之墟提前打开了。”
温泅雪看着他:“契约断了。我和阿凌的道侣契约。”
不谛僧的神情第一次出现惊讶:“……”
道侣契约是凌诀天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也是他唯一死而复生的机会,现在没有了。
温泅雪:“阿凌那边断了,我这里的还在。”
不谛僧回神:“应该是君罔极的魔刀斩断的,此刀名叫湮灭,没有它不能斩断的东西,包括时间。看来凌诀天是被湮灭所伤,无意间斩断了和你的道侣契约。但契约是得两个人都断了才算,还来得及。”
他们向十几米外的山巅尽头而去。
伴随之前的地动山摇,仿佛有什么要将整座山劈断,脚下雪岩裂开几道缝隙。
但,一切也仅是如此。
因为这里是坚不可摧的神墓山。
……
时间之墟入口前。
刀锋斩落的地方,伫立着的身影。
一身雪白,纤尘不染,白狐裘慢慢被潺潺的鲜血侵湿。
玉拂尘碎裂一地。
是……苏枕月。
——不是凌诀天,是,是苏枕月!
所有人怔然,失去了反应。
“……他不该在这里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枕月的确不该在这里,他纵然亦是难得的天纵奇才,可也仍旧不是半神,无法介入这一战。
可是,他偏偏就在了。
在最后一刻,在君罔极的长刀劈开结界,斩落时间和光的瞬间。
在所有人都被那一刀所慑闭上眼睛的时候。
他以身为盾,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凌诀天面前,接下了这斩断时间,足以令他魂飞魄散的魔刀一击。
除了苏枕月的亲人和朋友,为惨状崩溃不信,其余人却由衷感到庆幸。
因为,凌诀天的剑,亦在那一瞬间,刺开目之所及的一切,将邪神君罔极的心脏钉穿在神墓山壁上。
苏枕月用生命争取来一线生机并未白费,让本该必死无疑的凌诀天,绝地反杀,逆转胜负。
世界瞬间霞光万里,空明澄净,鸾凤朝鸣。
举世庆贺神主的诞生。
凌诀天赢了,获得完整的神格,祂已成神。
但,苏枕月要死了。
这里是神墓山,湮灭是连神的时间也能斩断的魔刀。
凌诀天纵使成神,也无法挽救苏枕月的命。
苏枕月跪倒向地面。
在最后一刻,凌诀天奔向他身边,扶住了他。
苏枕月向来是个注重仪表的世家贵公子,绝不会让自己就这样狼狈地躺在地上,凌诀天也不能让他落到尘埃里。
但,凌诀天也只能扶着他。
那一刀,自背后斩断脊柱,贯穿胸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剖成两半。
只要这刀□□,苏枕月就会魂飞魄散。
但即便不拔,这刀也在持续不断吸收他的命和魂。
苏枕月倚着凌诀天,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却笑了:“真难看啊。”
无论何种境遇,他的脸上总是笑着的。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不忍心看那一幕,这是皎洁的月光和白梅,最后的盛放凋零。
有人红着眼眶,有人咬紧牙关,有人泣不成声。
唯有凌诀天,依旧冰冷,无波无澜。
他的背依旧挺直,他的脸上无动于衷的平静,比神墓山万年的冰雪更坚固。
只有他身上凌乱的衣,散落的发丝,他的伤和血,是生死之战后的狼狈。
但,所有人都感到了凌诀天的悲伤和孤独。
看见,他眼中的空。
平静,有时候是最深的绝望。
所有人都知道苏枕月对凌诀天有多重要,他是宁肯自己死,也不愿苏枕月死的。
“凌诀天。”苏枕月的声音虚弱。
“嗯,”凌诀天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比平时更低沉,“我在。”
凌诀天在给苏枕月输送灵力,一刻不停,因为只要停下一瞬,苏枕月就会死,魂飞魄散。
尽管他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苏枕月幅度很轻地笑了,脸上看淡生死的慵倦:“不用忙了,我活不成了。”
血污从他的嘴角溢出,弄脏他的脸。
但苏枕月还在笑:“你一向是个理智的人,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凌诀天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感情,令人压抑的静:“你有什么愿望?”
苏枕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下雪了。”
隔着落雪,依稀往日从容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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