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苏枕月拉着温泅雪开始跑,“往神墓山上去,找到凌诀天或君罔极任何一个。”
不谛僧摇头,望着苏枕月的背影,淡淡:“你让我很失望,既然你不愿,那就只能我自己动手了。”
他手执菩提佛珠:“阿弥陀佛。”
每说出一个字,就有一颗佛珠飞出去,追着他们。
玉拂尘飞在半空,丝线张开抵挡。
佛珠每碰到一根丝线就断一根。
不谛僧不紧不慢走过去,伸手握住玉拂尘。
他抬眼,眼里是一片慈悲的宁静,没有一丝冷酷。
不谛僧微微摇头,叹息一声:“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作品。”
拂尘之丝,引魂牵魄,譬如傀儡之戏。
傀儡总以为,自己是可以反抗的。
“他死了,你才会清醒吗?”
在神墓山,一切灵力法术都会得到压制,但不谛僧却好像并未受到影响。
张开的玉拂尘之丝,万千剑刃一般飞射而来。
目标是温泅雪。
苏枕月放开拉着温泅雪的手,双手拟诀,一道淡白色的防御屏罩出现,笼罩在温泅雪身上。
失去了目标的玉拂尘滞空一瞬。
毫不犹豫往下,穿过苏枕月的背,抵着那道屏罩。
噗。
苏枕月的鲜血喷洒在灵力罩上。
他的身体晃了晃,仍旧极力结完了印。
随着灵力罩的光芒微弱消失,刺入他的身体的玉拂尘也终于静止,黯然无光。
它好像终于意识到,它杀了自己的主人。
凌诀天落地的时候,便看到那一幕。
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阴鸷仇怨,被那和前世几乎重叠的一幕冲击,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
失神,低声下意识叫那个名字:“苏枕月……”
…
温泅雪的眼前,有粉色的雪落下来。
他回头,目光对上苏枕月缓缓跪倒在地的身影。
苏枕月向来一丝不苟,头发每一缕都束进羽冠里,矜持又风雅。
他的衣服总是繁复而层叠,却从不显得累赘,只觉得清贵端庄。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散落的发,沾血的下巴和凌乱的衣。
他做了很多错事,两世却都为别人而死。
就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成为某个人的祭品,为其献祭。
温泅雪屈膝半跪,双手凝聚灵力,去治愈他的伤势。
苏枕月伸手,握住温泅雪结印的手指。
温泅雪:“松手,我为你治疗。”
苏枕月笑了一下:“下雪了。”
漫天的雪,就像那天的浮梦花一样。
他刚刚倒地的时候,温泅雪回头看到他。
倾倒的世界,自下而上垂敛安静注视而来的眸光,像是那一日的初见。
就好像不论他坠落到了哪里,那样的目光都会静静地注视着他,虽然是漫不见底的井,好像也不觉得孤独无趣了。
温泅雪:“为什么?”
苏枕月望着他,染血脏污的脸上,眼眸弯弯,露出和从前一样梦幻的笑:“我见过最美的浮梦花。纵使是刹那幻觉,好像也很不错。人生不都是大梦一场吗?来生,你能陪我做一场梦吗?”
温泅雪静静望着他的眼睛:“我已经有了要一起做梦的人。”
苏枕月笑了,狐狸一样的眼眸弯弯,慧黠又神秘,但,不危险复杂,是温煦简单的狐狸。
“哪怕是骗一骗我呢?”
温泅雪安静认真:“可是,君罔极会当真的,他会伤心。”
苏枕月:“是这样吗?”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那一天,灵域之内,苏枕月远远望着,那两个人像两个小动物一样彼此拥抱依恋。
突然想起,他好像从未得到过任何拥抱。
被人拥抱、所爱,是什么感觉呢?
他垂下头,安静不动。
温泅雪抬手遮住他的眼睛:“来生,遇到一些新的人吧。也许就有一个人,愿意陪你一起做梦。”
第45章 龙傲天和为他而死的白月光约定来生45
凌诀天迟来地吐了一口血。
他和苏枕月的道侣契约解除的时候出了问题, 好像解了,又像是没解。
副作用却是,苏枕月一旦受伤他也会受到一定伤害。
但, 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苏枕月死的那一刻,或者说, 凌诀天出现的那一刻,不谛僧就毫不犹豫往神墓山入口而去, 躲进了时间之墟。
凌诀天错过了杀他最好的时间,便没有第一时间去追。
他向温泅雪走去。
温泅雪望向眉目冰冷无波无澜的凌诀天:“苏枕月死了。”
凌诀天俯身, 伸手, 小心翼翼擦去温泅雪脸上沾到的一粒粉色的冰粒。
他神情冷峻眼神却沉静,错觉像是温柔:“别怕,没事了,我带你回家。阿雪, 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凌诀天拉着温泅雪的手,步履坚定往神墓山的方向去,没有看一眼躺在雪里的苏枕月死去的尸体。
温泅雪回头看一眼,看到那染血的白衣和那个月光一样的人,被风雪慢慢遮盖掩埋。
这两个人前世视彼此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为了彼此不顾一切。
今生,不论苏枕月是不是要杀凌诀天, 凌诀天是爱是恨, 也不该是无动于衷。
温泅雪:“你对苏枕月死了这件事, 没有一点感觉吗?”
他以为, 对凌诀天而言, 苏枕月即便要死, 也不该死在别人手里。
凌诀天清冷声音:“这个世界是假的。这个世界的苏枕月也是假的。要回去,就得杀了他们。”
温泅雪一怔。
凌诀天的意思就好像……如果不谛僧不动手,他也会杀苏枕月一样。
温泅雪平静:“如果世界和苏枕月都是假的,那我也应该是假的。你预备怎么杀我?”
凌诀天拉着他的手一紧,下颌微抬,敛眸居高临下望着他,冷峻孤绝的眼神,眼底深情又阴郁:“阿雪当然是真的了。”
温泅雪只是静静望着他。
凌诀天:“无论阿雪是哪个阿雪,我都不会杀你的。我怎么可能会杀阿雪?”
他拉着温泅雪走到了神墓山,时间之墟入口。
这里罡风呼啸,稍微靠近沾染一点,便会在人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
凌诀天护着温泅雪,毫不犹豫执剑砍向时间之墟的入口。
在斩开的一道漩涡尚未合拢前,一脚踏进去。
温泅雪回头。
远处白雪茫茫,他没有看到君罔极的身影。
【他不会来的。】
那本书漂浮在漆黑的周围,上面金色字迹清晰——
【凌诀天追来的途中,对整个修真界下达了神谕,把天界那场血洗推到了君罔极头上,说邪神之子是灭世之劫,在他的婚宴上诛杀了修真界诸位圣人,还要灭世。】
【现在,整个修真界的人都汇聚在云州城,都在倾尽一切对抗君罔极的魔军,都在杀他。】
温泅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凌诀天觉得整个世界是假的,是马上就会醒的噩梦,为何多此一举,要对梦里的君罔极赶尽杀绝。
【大概是怕君罔极来这里,阻止他要做的事。】
一道微光忽然出现。
漆黑的时间之墟,被点亮了。
他们像是踏在虚无的星海之上。
脚下四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繁密的星河。
那些星辰像是各色宝石形成的,闪闪发光,浩淼遥远,又像是触手可摘。
凌诀天拉着他,脚下御剑,一刻不停往前飞。
隔绝星河的是透明的水波。
那河水极清、极深。
当他们靠近的时候,温泅雪在水下看到了一些画面。
看到苏枕月挡在他身后,被玉拂尘刺穿脏腑的那一刻……
看到凌诀天诛杀三圣时,回头看向他的那一眼……
看到天界神邸,苏枕月跟他说:“今天天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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