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的时候,有义诊。
药堂的弟子分区在几个地方,给城里周边来的百姓看病。
排队的病人里,有普通的凡人,也有修士。
温泅雪登记的时候备注的是擅长治疗毒伤,病人并不很多。
治疗完前面几个后,半天才有一个新的人过来。
对方隔着桌子,站在对面,头上戴着幕笠,并未坐下。
很多病人都这幅装扮,有些是不能见风,有些是不想被人认出身份,还有些人是因为脸上有伤。
温泅雪抬眼望去:“坐,伸手,我把脉。如果你介意被碰到,也可以悬丝。”
对方抬手轻抚,一道除尘咒在椅子上荡开。
入座,伸手。
手臂悬空,并未挨着桌子。
大约是嫌弃上面被很多人碰过。
温泅雪见状,取了一卷金线:“未曾用过。”
他解释,然后也施咒,消毒。
金线飞出,缠在对方的手腕,另一端按在温泅雪的指尖。
既然对方有洁癖,温泅雪便不碰了。
那个人顿了顿,想说什么又静默不语。
温泅雪收线,微微蹙眉:“你被蛇咬了吗?是蛇毒,我看看伤口。”
那个人顿了顿,拉开手臂上的袖子,手臂上果然两点红色的伤口,还在流血,竟然没有处理过。
温泅雪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对方面前:“得罪。”
他手持银针,并指刺入伤口上方三寸,食指指腹轻轻和手臂的皮肤接触,垂眸,唇瓣无声轻动,默然施咒。
木系灵力化作半透明的藤蔓,随着银针注入皮肤,在皮肤上形成一道咒术纹络,血管里的蛇毒顿时汇聚起来,在伤口处形成一条黑红色的纤细小蛇,被藤蔓逼出来。
毒液小蛇一旦爬出伤口,便化作黑烟消失在空气中。
温泅雪收手,拿出一小盒药膏递给对方:“三个时辰内不可沾水,涂抹即可。”
那个人接了药膏,清冷声音:“多谢。大夫的医术,很高明。”
温泅雪没有说话,他不擅长应对人类的寒暄。
那个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温泅雪:“还有事吗?”
对方:“有。我中了毒。”
温泅雪:“我没有诊出其他毒。如果是其他病症,请去其他大夫那里排队。”
“再诊一次脉。”他主动伸出手,递到温泅雪的手边,“不用金线。”
温泅雪没有动,乌黑眼眸静静望着对方。
一阵风过,吹动帘幕。
温泅雪平静地说:“狸蛇在这个季节还在冬眠,虽然有毒,一般不会主动咬人,更不可能咬到人手臂内侧位置。这种蛇嗜吃灵草,一般是医修养来处理药渣的。”
他话音落下不久。
周围不远处,药堂的弟子抓狂喊着:“我的狸蛇呢?我那么乖的一条狸蛇呢?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乞讨灵药渣养大的崽。”
幕笠下的神秘人,冷漠,无动于衷。
但袖口一道黑色的闪电飞速弹射出去,窜进他主人的怀里,瑟瑟发抖。
“宝,你终于回来了,你吓死阿爸了!都告诉你别贪吃了,会被人骗去做蛇羹的呜呜呜~”
温泅雪从父子团聚的同门那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神秘病人,乌黑的眼眸平静内敛。
“一整天隐匿踪迹跟在我身边……这种事,以后不要做了。”
温泅雪收拾东西,准备结束今天的义诊。
一只手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温泅雪一顿。
那个人主动掀开帘幕,露出一张冷若冰霜,俊美出尘的脸,一瞬不瞬看着温泅雪的反应。
温泅雪,没有反应。
那双乌黑静谧的眼眸仍旧没有映出他一丝身影。
凌诀天望着他:“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知道。”
温泅雪抽出手,平静:“你问。”
凌诀天眼底微红,隐隐偏执:“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人,吃九死一生的毒,根骨被毁,忍受神魂活活剥下来的痛,忍受衰老、虚弱、枯竭,濒临死亡,受不得风吹,淋不得雨水,必须住在极寒之地,却不能以外物取暖,沾不得荤腥,吃不得热食,任何东西都味同嚼蜡,即便再困也无法久睡,虽然活着,却和躺在棺材里无异……会有人这么做吗?”
温泅雪静静望着他:“会。”
凌诀天当然知道他会,却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为谁。
温泅雪:“这就是你想问的问题吗?”
凌诀天:“我想问的是,如果有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付出这么多、忍受这么多痛苦,为什么不告诉那个人?”
温泅雪不解:“为什么要告诉对方?”
凌诀天:“如果那个人不知道,会做错事,有一天他知道了,会永远亏欠,永远偿还不清。如果这就是对方目的,那的确达成了。他得到了报复。”
温泅雪眸光纯真坦然:“不用觉得亏欠,也用不着偿还。不告诉他,是因为这是那个人自己的事情。爱一个人,为他付出,就只是希望那个人能开心一些。有一丝一毫想要得到回报,都不是爱那个人,是爱自己。被爱的人,只要做到坦诚,就没有任何过错。”
凌诀天怔在那里,眸光微空。
眼泪,就那样突然的落下。
他怔怔地,哑声说:“原来我,被这样……毫无保留、倾尽一切的爱过吗?但我做错了事,弄丢了他,现在是不是,恨?”
温泅雪温和地看着他:“我没有恨过人,我不知道。”
凌诀天失神望着他:“如果你为你的道侣,付出一切毫无保留,不求任何回报,对方却中途抛下了你,不管有多少不得已的原因,你也……不恨他吗?”
温泅雪摇头。
凌诀天分明流着泪,却笑了:“我,我很抱歉……”
“我不会恨。但是,”温泅雪静静看着他,“付出一切、毫无保留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是我的道侣。”
凌诀天:“……”
温泅雪垂眸望着他:“我和他都不会中途抛下对方。所以,我无法解答你的问题。”
他轻轻颌首,转身离去,没有再看凌诀天。
这个时间,那只猫猫花该来接他回家了。
第25章 龙傲天和为他而死的白月光约定来生25
苏枕月虽然不是药堂的弟子, 但作为收治的病人,也跟温泅雪他们一道作息。
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不一样,大家做的事差不多。
上午温泅雪看书的时候, 苏枕月也在书馆看医书, 他倚坐在窗边看得认真,随便一坐就像一副画。
如同书上所说的风姿玉树。
白纱玉冠帽, 将发髻束在里面, 一丝不苟,端严文雅。
稍显层叠繁复的衣饰, 在他身上独有一份矜持庄重的贵气。
沉香冰片层层熏染,香得要命,却沁人心脾, 疏淡幽远。
他笑着的时候还好, 眉眼弯弯唇角慢谑, 狐狸似的慧黠散漫, 令人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玩笑, 可亲可近,不可捉摸。
专注看书不笑的时候,眉眼神情就矜冷起来, 通身的清贵高雅, 令人却步, 往来的女修都忍不住要看他两眼。
当然,看温泅雪的人更多。
苏枕月一旦看书便极为投入, 专注认真, 物我两忘, 在这样的氛围下, 旁人也不好意思打扰。
渐渐的, 这方天地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落针可闻,倒是难得清净。
药老每天上午为苏枕月施针。
温泅雪作为助手,全程要记录学习行针过程,为苏枕月和药老擦去额头的汗。
下午的时候,苏枕月泡药浴。
药老负责写方子,温泅雪根据他的指示,分时段往里面加药材,与此同时听药老讲解这么配药的原理和目的。
……
“你去试试。”药老忽然对温泅雪吩咐道。
温泅雪望着药老。
药老不耐烦地说:“五天是一个疗程,老夫已经示范了五次了,你别说你没记住施针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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