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尘轻笑出声。
第86章
十月, 宫里举行赏桂宴。
在不那么正式的场合,季明尘就不用穿黑色了。我兴冲冲地拿出新做的衣服,挑了一件让他换上。
这些日子我除了照料花园和茶室, 最爱的就是给他做衣服。我定下了好多样式和颜色, 天天去尚衣局催进度。
现在他身上是烟灰色镶黑边的长袍。领口、袖口和腰带是黑色,其他地方是渐变的烟灰色。整个人宛如一幅水墨画,潇洒飘逸。这样的颜色也不会被说不稳重。
我看得头晕目眩。同时深深遗憾,这样的机会太少了。大多数时候, 他仍需要穿黑色冕服。
季明尘给我挑了一件相同色系的衣服,又帮我系上烟墨色的手环。
“不错。”季明尘含笑地说,“夫妻服。”
我红着脸攥紧他的手。
桂花林中, 百官席地而坐,饮酒赋诗。
两盏浆果酒下肚, 我喝得微醺了, 就悄悄拽住季明尘腰间的穗子。有其他人在场, 我不能随意和他贴贴蹭蹭, 有点失落。
季明尘带我离了席,来到湖边, 一叶小舟正泊在岸边。
我眼睛一亮, 那是我们在江南坐过的乌篷船。
阳光照在青绿色的湖面上,浮光跃金。乌篷船悠悠地往湖心荡去。我们并排躺在船尾, 十指相扣。我痴迷地看着他的侧脸, 说:“要贴贴脸。”
季明尘凑过来, 侧颊和我相贴, 我蹭了蹭, 感觉脸更烧了。
“这么烫, 醉了没有?”他问。
我诚实地说:“刚才没醉, 现在醉了。”
躺在湖光山色中,梦回那年的江南。我们在乌篷船上看采莲,共饮一壶酒,我学了那句吴语。漫步在雨中的园林,我兴奋地规划着我们的未来,吊椅和花,雪团和他。
而现在,全部实现了。
季明尘温柔地看着我,把一缕飘飞的发丝别到我耳后。我摘下他的发冠,青丝散了下来。
自从知道了“结发夫妻”的含义,我便爱摘他的发冠。他帮我束冠,我帮他摘冠。
季明尘揽着我的腰,说:“等桂花晒干,给你做桂花蒸糕和桂花糖。”
我蹭了蹭他的脖子,小声地说:“有别人在,我都不能和你贴贴了。”
“为什么不?”季明尘低头看我。
我说:“你会被那群老头子训,说你不稳重、轻浮、年轻气盛不知分寸什么什么的。”这么久来,我都已经记得住糟老头子们训他的话了,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那我就年轻气盛给他们看。”季明尘轻笑说道,“其他事情爱训就让他们训去,要是敢说到你身上,我就给他们表演一个龙颜大怒。”
我咯咯地笑出声来,凑上去亲他的下颌,很软地说:“你怎么这么好呀。”
他深深地望着我:“我总是怕对你还不够好。”
他按住我的后腰,微凉的唇覆上了我的。
暮色四合,晚霞散去。
琉璃壶中的酒见了底,我们拉着手往回走。
我没有告诉他,我曾在一天内看过了日月星辰,朝阳晚霞。也不打算告诉他。因为还剩无数个日夜,我终将和他一起看。
十月后,季明尘果然如他所说,格外忙碌了起来。
一整天我甚至都见不到他一面。他每天在御书房忙到很晚,他不让我等他,让我早睡。我便在寝宫留了盏宫灯,往往是睡去了,他还没有回来。
早晨他用吻把我唤醒,时辰太早,我只蹭他一下便又睡过去。等彻底醒来,寝宫里早已不见了人影。只剩床头的纸条,提醒我按时吃饭。
我怕他忙得错过用膳,提着食盒去御书房找他,却见门口的朝臣排成长龙,手里都拿着厚厚的奏本。
我便没有进去,只让太监把食盒拿进去。
当晚季明尘回来得早了些,我窝在他怀里,看着他瘦了些许的脸,心里酸酸的。
季明尘说:“也就是这段时间会忙一些,等到了年底就好了。等所有事情忙完,年底要筹备一桩大事。”
我说:“什么大事?”
他对我一笑:“娶你。”
我摸了摸他的脸,小声地说:“你要好好的,保重身体,不能累着,我会心疼的呀。”
我让他每天早上走之前把我喊醒,一开始他不肯,没有喊我。当晚我硬生生撑到丑时,等他回来后再次强调,下一次他便喊我了。
头天晚上已经吩咐好了,早膳很快送了过来。我陪着季明尘用完早膳,又亲手给他系上腰带。结发夫妻该为对方束发,可我不会束发,便换做是给他系腰带。
等他走后,我便睡个回笼觉。
果然,他让季远来陪我是有道理的。
白天我抱着雪团担忧地发着呆,季远就会来安慰我:“皇嫂不要担心啦,皇兄只是忙了一些,不会有事的。”
有时会说:“皇兄让我监督皇嫂吃饭,皇嫂吃这么少,我要去找皇兄告状。”
我便只能愁苦地再吃一些。
季远聪明伶俐,才刚到四岁,每天功课却完成得又快又好。我有时会觉得不忍心,但我知道季明尘是在把他当储君培养。
每日照料完花园,我就坐在吊椅上,看着御书房的方向发呆。季远会来陪我说话,他小小年纪却鬼灵精怪,经常把我逗笑。
有时候我觉得羞愧,我这么大一个人,却要一个小孩子来陪我。于是我便从愁苦中抽身出来,带他去看酿酒、看炒茶,带他骑马。
久而久之,忧愁倒真消散了不少。
季远每次说起他皇兄,都是满口崇拜和向往。
我问他:“你喜欢你皇兄吗?”
季远的眼睛亮晶晶的,稚嫩的童音脆生生道:“当然!皇兄是最厉害的人!太傅说,皇兄很小的时候就上战场了,杀了无数敌人和坏人。我也想成为皇兄那样的人!”
说到这里,季远闷闷地说:“可是皇兄有时候太凶了……”
我忍俊不禁,说:“他其实很温柔的。”
季远仰着白嫩的小脸看我,奶声奶气地说:“要是皇兄能像皇嫂一样温柔就好了。”
我的心软得不行,他又拉住我的手摇晃:“我更喜欢皇嫂,皇嫂会陪我玩,皇兄只会让我做功课!”
“哦?”
我还没说话,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朕看你是太闲了。”
季明尘大步走过来,目光在我手上停留了一瞬,单手把季远从吊椅上拎起,丢给太监。
季远顿时噤了声,蹬蹬蹬地跑开了。我转头看他,他对我做了一个哭哭的表情。
我看向季明尘:“你太凶了。”
“哪里凶了?”
季明尘把我抱起来,我便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吊椅四周花海繁茂,我伸手摘下一朵玫瑰送给他。
他还在看着我。
这样的眼神,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抱住他的肩膀,蹭他的脖子,小声地说:“不凶。你最温柔了。”
我笨拙地凑上去亲他的唇,又说了一遍:“你最最温柔了。”
连续高强度的忙碌,到了十二月初,季明尘病倒了。太医说他是劳累过度,神思不继。
我简直心疼死了。
自从那年毒解了之后,他几乎没有生过病。现在却生生地累病了。皇帝真是艰苦的活儿。
苦涩的药汁送来,我端着喂他喝下。不过去了一趟外殿,再回来就发现他披着衣服靠在床头,又在翻阅奏本。
我重重地叫了一声:“季明尘。”
他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又轻软地说:“只剩几本,看完就休息。”
我盯着他不语。
季明尘抬头看我,脸上闪过慌乱,把奏本放下:“不看了,你别哭。”
我咬着嘴唇看他。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我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翊,过来。”他唤我。
我走到床边坐下,扶他躺下,忍着眼泪说:“什么事情能比你的身体更重要啊?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保重。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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