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是皇帝还是众臣,是被大理寺接手的关文林,还是百姓的流言,我都顾不上了。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因为季明尘要走了。
一个从未谋面的暗卫离开后,季明尘神色复杂地看向我。
他什么也不用说,只一眼,我便知道他要走了。
我转身离开。
庭院中的平安树已亭亭如盖,树干粗大。
我蹲在树干后面躲着,树干把我完全遮住了,隔绝了卧房中的视线。他看不见我。
我希望他看不见我,找不到我,那他就不会对我说出那句话。
我捡起地上的树枝,胡乱地涂画,蚂蚁绕着树枝爬上爬下。
脚步声停在身后。
他还没有说任何话,我的眼泪就接二连三地掉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在想皇帝这至高之位是多么孤独,高处不胜寒呐
小季:让我康康他看谁看得最久(是不是比我好看
第52章
眼泪滴在地上, 很快汪成一摊小水洼,蚂蚁溺在水中拼命挣扎。可我感觉溺水的不是蚂蚁,是我。
季明尘挨着我蹲下。
“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的温柔。
于是我哭得更厉害了。
可我想维持那份可怜的尊严, 于是我用力咬着嘴唇, 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无声地流着眼泪。
小水洼变得更大了。
一方手帕递过来,给我擦着眼泪,他静静地望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 哽咽地说:“蚂蚁没有家了。”
季明尘拿过我手中的树枝,往泥土地里一戳,一个很深的孔洞出现了。他又往洞里撒了一点糕点屑, 蚂蚁便争先恐后地往洞里钻去。
他说:“谁说没有家?”
我抱着膝盖默默流泪。
他又道:“院里真埋着银子?”
我不理他。
他又说:“灵山的榆树下面,御花园的石头下面, 也真的埋着银子?”
我抽了抽鼻子, 依然不理他。
“阿翊真聪明, 知道把银子藏在不同地方。”季明尘拉过我的手, 轻声道,“那你把银子都守好, 等我回来再挖出来, 带你去买包子和辣子鸡好不好?”
这句话像触碰到了什么开关,我浑身一颤, 再也忍不住, 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你……你还会……回来吗?”
季明尘把我揽入怀中, 在我耳边道:“当然会, 而且很快就会回来。”
“骗人……”我哭着摇头, 用力推他, “你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季明尘温柔地说着, 捧起我的脸,吻住我的嘴唇,把我的哭声吞走。
我咬他,推他。
眼泪落在唇齿间,一片咸涩。
他不放手,依然很轻地吻着我。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蛊惑和温柔。
我的哭声渐渐弱了,推拒的手也垂了下去,环住他的腰身。
我低着头,间或抽噎一下,季明尘一点一点吻去我脸上的泪。
“好了,不哭了。”他替我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征求意见似的轻声道,“进屋里去,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我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他拉着我的手起身,拍了拍我身上沾的泥土,带着我往卧房走去,领着我到床边坐下,倒来热茶递给我。
我捧着茶盏,无助又可怜地盯着他。
季明尘挨着我坐下,声音低缓地开口了:“三年前,我亲手组建了神武军。一开始只有五千,后来扩充到五万,都是跟着我打过仗杀过人的嫡系。”
他顿了顿,继续道:“来南楚之前,老皇帝让我上交了虎符。但没人知道,那虎符只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假的。”
“假的那一半看上去和真的没什么区别,但细微之处大有玄妙,朝中众臣们分辨不出,但军中的老将士一定能认出来。”
我呆呆地望着他,脑子很慢地回想着他说的话。
季明尘从怀里掏出一块鎏金镂空雕刻的物事,有半边巴掌大小,边缘处有无数凹凸的小齿,似乎可以与另一半完美契合。
他放慢了语调,耐心地解释道:“这就是虎符的一半,另一半在将帅手中,两半拼在一起,才能调动军队。”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说:“朝中的文官们不懂分辨,而军中都是我的人,不会揭穿这件事。所以假虎符的事情本来不应这么早被发现。”
我很慢地想起,在灵山时御风似乎说过,假虎符的事情被发现了。
我呼吸急促起来:“有人背叛了你?”
季明尘沉默了一下,说:“我不知道。神武军现在的统帅裴元清是我当年的参将,明面上的消息是,他投靠了李妃,支持李妃新立太子。”
我急道:“那他就是背叛了你!”
季明尘摇了摇头:“他任统帅这大半年,朝廷没能往神武军里掺沙子。他也扛住了朝廷的压力,神武军没有被召回北都,依然驻守在外。”
他缓慢地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道:“可据传过来的消息,裴元清又确实站在李妃那一边,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所以我必须回去看看,因为他……我不相信他会这样背叛我。”
听到回去两个字,我的心又揪痛了一下,低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季明尘说:“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不肯改立太子,李妃心急,勾结了神武军准备兵谏。据可靠消息,五日后便是她动手之日。”
我的脑子又不转了,咬着唇望着他。
“如果裴元清当真背叛了我,这一趟回去权当是清理门户。”他很耐心地解释给我听,“如果不是……那不如将计就计,杀她个措手不及,以绝后患。”
“就算裴元清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暂避锋芒,保存神武军的有生力量。但铁血的军中汉子不会听命于他,散沙聚不成团,给不了李妃致命一击。所以我必须带着真虎符回去,扣上这关键的一环。”
季明尘说完,揽过我很认真地说:“我讲清楚了没有?不懂的就跟我说。”
他是这样的温柔又耐心,我已经完全听懂了。所以我靠在他胸前,眼泪又哗啦啦流下来了。
因为我懂他去这一趟是势在必行。
他是必须要去的。
我拽着他腰间的镶穗,带着浓重鼻音问道:“李妃是谁?”
季明尘说:“老皇帝的一个妃子,前年刚生了小皇子的那一个。”
我说:“小皇子多大了。”
季明尘说:“一岁……两岁?应该还不到两岁。”
我说:“他会说话吗。”
季明尘皱眉思索着:“应该不会吧。”
我说:“北都漂亮吗。”
季明尘说:“以后带你去看。”
“有辣子鸡吗。”
“有。”
“有白色大狗吗。”
“有。”
……
……
我东拉西扯地问他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徒劳笨拙地拖延着时间。季明尘温柔又耐心地回答我,手掌在我背后轻抚着,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不耐。
“你什么……”我用力咬了咬唇,忍着胸腔的酸痛,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问出口,我全身虚脱地倚在他肩上,重重地喘着气,可怜地望着他。
季明尘说:“来回脚程八天,处理事情短则一天,久则两天。”
我掰着手,一根一根手指数着,生怕数错了。用上了两只手,数了好几遍,才抽噎着向他确认:“就是说,快的话要九天,慢的话要十天,你才能回来,是不是?”
季明尘说:“是。保证在十天内回来,要是晚了,你就不给我开门,好不好?”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我怎么可能不给你开门,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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