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颤抖起来:“那一剑……你胸口那一剑……”
那道狰狞的伤痕从胸口一直蔓延到上腹,那么深,四周的皮肉都绞在了一起。
光看一眼,我都痛到无法呼吸。
“想是那老皇帝觉得援军可尽数歼敌,留我也没有用,便动用了他埋藏这么久的一颗棋子。”他轻轻一笑,“但战场瞬息万变,又岂是他一个目光短浅的老头子能预料的?主帅倒下,我军一乱,敌军士气大涨,连连进攻,我军节节败退。”
他淡淡地说:“我那时昏迷数日,只剩一口气吊着。眼看着我军要大败,老皇帝别无办法,又派了最好的太医来,我这才捡回一条命。”
冰凉的液体落在指尖,我咬住嘴唇拼命忍着,心痛得连呼吸都轻了。
我看着门板,想过去抱抱他。
但他立刻分辨出了我不稳的气息,反过来安慰我:“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伤心。”
我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声音却仍带着鼻音:“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他轻笑出声:“忘了?今晚我们不能见面。”
我纠结地用指甲抠着门板,吸了吸鼻子。
他说:“好了,你该睡觉了。”
我还有许多想问的事情,那狗皇帝为什么这么恨他,到底有什么恩怨,能让他这样对待亲生儿子?
可季明尘的话音似乎带着魔力,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困意袭来,眼皮重似千钧。迷糊中只来得及裹紧披风,然后便意识全无。
翌日,我醒转过来。
还没来得及睁眼,一股无来由的巨大喜悦便涌上心头,提醒着我,今天有大喜事。
可整个人却像是漂浮在虚无中,脑子里一片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一双手覆在我的眼睛上,微凉的吻落在额头。
多么熟悉的唤醒。
我的魂魄便回来了,脑子清明起来,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今天是我的生辰,也是我成亲的良辰吉日。
随即,我愣了一瞬,急急地说:“不能见面……”
“没有见面。”
他拉过我的手往上探去,我的指尖触到了柔软的布条。
屋外传来脚步声,我忙说:“那你快走,别让人看见。”
他说:“一会儿见。”
我的脸微烫:“……一会儿见。”
覆在我眼睛上的手移开,熟悉的气息远离了。我睁开眼睛,房内空无一人。
没来得及失落,一阵响亮的锣鼓声传来,房门被推开。春梨、夏风、秋观异和冬子一齐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礼官和喜婆。他们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齐声道——
“王爷大喜!”
……
一整条街锣鼓喧天,两边站满了百姓,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满是热闹喜气。
我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站在王府门口,掩不住嘴边的笑,财大气粗地一挥手:“赏!”
数不清的铜板和碎银子撒了出去,抢到的百姓大声道:“谢王爷,王爷大喜!”
没抢到的百姓更大声地说:“王爷大喜,王爷大喜!”
我笑得合不拢嘴,继续道:“再赏!”
夏风和冬子被我败家的行为震住了,带着无奈的笑又散了波银子。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掩饰情绪。
我其实很紧张。
原来爱是近乡情怯。
爱是想触碰又缩回手。
迎亲的队伍出现在街头,百姓安静了一瞬,爆发出更猛烈的起哄声。下人更卖力地敲锣打鼓。
满街鼎沸中,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我屏住了呼吸,看着越来越近的红色轿子。
轿子停在王府门口。
我其实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帘子,从里面伸了出来。
我的眼睛立刻湿了。
一如月下初见,他笑得懒散无谓,冲我伸出手,说:“三殿下,幸会。”
我上前一步,郑重地握住了那只手。
恍若隔世。
我握着他的手,他便来到了我的面前。他穿着和我相同式样的红色喜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着,对我一笑。
我的呼吸乱了。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夏风和冬子趁机又散了波大银子,百姓的呼声快要把我掀翻。
嘈杂的人声和锣声中,我轻声的话语很快被淹没。可我听见了,他也听见了。
我说的是:“三生有幸。”
宫中安排的双方媒婆,站在王府门口开始吵架。吵得越狠,最好是把一辈子的架都吵完,婚后的生活就会越美满平顺。
两位壮年嬷嬷双手叉腰,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吵着,你骂我一句,我骂你一句,双方都不甘示弱。
我拉着季明尘的手站在一边,看得直乐呵。
楚飒走了过来,欣慰地看向我:“小三儿长大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他又对季明尘说:“照顾好他。”
季明尘声音沉稳:“请放心。”
楚韶脸上永远带着欢快的微笑,他抱了我一下,对季明尘说:“嫂子,我们就把三哥交给你了。他很好的,特别好,你要好好对他。”
季明尘说:“谢谢,我会的。”
楚彦依然满脸不开心,他愤愤地对季明尘说:“要是知道你对我哥不好了,让他伤心了,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顿了一下,低声又说:“哥,新婚快乐。”
没等我说话,他就跑开了。
我傻看看着他们,心里着实不解——
在他们口中,怎么我倒成了出嫁的媳妇?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受了委屈。
可明明我才是迎娶媳妇的那一方!
一整天繁琐的礼仪之后,夜幕降临,我觑了个空独自回到卧房。
我轻声唤道:“御风?”
一个人从房梁上吊了下来,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我,挑起的浓黑眉毛鲜明地问着:“什么事?”
我说:“我成亲了。”
他说:“我知道啊。”
“是我娶他嫁。”我说,“可大家都怕我受委屈,被欺负。”
御风神色怪异地看着我。
我又说:“是他远嫁过来,亲戚朋友都不在他身边,不是该担心他被欺负吗。你是唯一在他身边的人,你不担心他吗?”
御风很久才憋出来一句:“……你能怎么欺负他?你又傻,又没武功……”
我更郁闷了,我的兄弟担心我就算了,怎么连季明尘的属下也这样觉得。
我认真地说:“可他孤身一人嫁到王府,没有高堂,没有亲朋。我有兄弟为我撑腰,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他也要有人为他撑腰才对。”
我说:“你说一句好不好,你就说\'若你敢负了主子,我就千里追杀,把你碎尸万段\'。”
“……”御风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想嘲笑我,可不知为什么,他又没有笑。
我异常坚决地看着他。
“好吧。”他没什么诚意地说,“若你敢负了主子,我就千里追杀,把你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忙说:“是、是我让他说的!”
季明尘走了过来,脸上泛着酒后的微红,瞥了御风一眼。御风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冤屈地就地消失了。
我拉过他的手:“宾客都走了吗?”
“嗯。”
“真的是我让他说的,你不要怪他。”我顿了顿,认真解释道,“你在异国他乡,今天是你成亲的大好日子,也该有人为你撑腰。”
他深深地看着我:“傻子。”
一整天的热闹和忙碌后,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我靠在他肩上,如倦鸟归林,旅人夜归,平静安然,幸福得想哭出来。
我很软地低声问道:“我的生辰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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