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段临舟甩手不干,段氏香料行必定伤筋动骨。
一时间段氏族人心思浮动,他们当中有人是被段临誉唆使来的,在意的,只有段临舟死后段氏的归属,可也不想段氏当真四分五裂。
段临誉冷笑道:“你打得好算盘,要没有段家,你段临舟能有今日?你名下那些东西哪一样不是拿着段氏的钱才有的?”
“段临誉,看来你是当真忘了,”段临舟哂笑,道,“当日父亲并未让你我沾手那间香料铺子,父亲给了你我各一百两——就是你第一次输给我的那回,”他咬重了输给他那几个字,看着段临誉的脸色变得难看,慢慢道,“你输了我一千两。”
“之后我做的所有生意,都是自这笔钱上来的,要说那一百两,莫说我姓段,那一百两父亲给我理所应当,就算是我借的,也早就还了。”
段临舟说到此处,抬起眼睛,看着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嗤笑一声,说:“还要与我清算吗?”
“六叔祖,段清这两年光赌就输了不下万两,”段清是六叔祖的幼子,老来得子,宠得不行,段临舟说,“这些年,您没少从账上拿钱替他还赌账吧,这回又欠了多少?还是大娘许了你什么好处?”段临誉的母族文家曾也是有头有脸的商户,自他和段临誉撕破脸之后,段临舟就一直打压文家,后来文家背了债,举家远走他乡了。
“七叔,老九跟着行商,每回都要在船上夹带上千两的私货,”段临舟又看向一个中年男人,“好歹都姓段,这笔钱就给个九成吧,我会让管事去府上收账的。对了,他还在外头还养了两房外室,给你添了几个孙子……”
那中年男人面色骤变,他儿媳虽是个中庸,可娘家有钱,性子泼辣,就是他都有些忌惮,若是知道此事,那怕是家宅无宁日。
段临舟目光一一看过去,段家人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段家而今是瑞州大家,他们这些年沾着段临舟的势,明里暗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对上段临舟那双微微带着嘲弄的眼神,他们脊背一寒,让他们想起段临舟当年整治对手的手段有多狠辣。
诚如段临舟所说,这几年他病了,打理着偌大的家业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精力,对族中发生的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至清则无鱼,哪个大家族里没点腌臜事。
可没想到,他养出了他们的贪婪和野心,教他们盼着他死,更在他还活着就觊觎他手中的东西。
段临舟没来由的有些心灰意冷,他淡淡道:“今日我就将话放在这里,段家的家业,是我段临舟一手打下来的。我想如何处置,那是我的事,谁都别想沾一分。”
“谁给我寻不痛快,”段临舟盯着六叔祖,沉声道,“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至于你,段临誉,”段临舟说,“你该祈祷我多活几天,我多活一日,你也就能多苟延残喘一日。若是我死了,”他轻轻笑了一下,说,“你也活不了,你大可一试。”
文氏尖叫一声,骂道:“段临舟,你如此歹毒,一定不得好死——”
她话没说完,手中猛地吃了重力,却见段临誉连人带轮椅已经被穆裴轩一脚踢翻了。穆裴轩森森然地盯着文氏,手中握着一柄从护卫腰间抽来的剑,就这么抵在段临誉脖颈上,“你再说一遍。”
文氏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你放开我儿子!”
段临誉却疯了一般,嘶吼道:“杀了我,段临舟,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
段临舟没想到穆裴轩会出手,这本就是一笔烂账,若不是这些人在他爹坟前发难,段临舟都不愿让这些东西脏了穆裴轩的眼。
段临舟垂下眼睛,看着段临誉,说:“你该庆幸,若不是爹临终前要我饶过你,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着?”
段临誉啐了一口,刀刃在脖颈间滑过,他恍若未觉,冷笑道:“你饶过我,哈,你饶过我?你分明就是为了折磨我!你将我弄成瘫子,让我这样不人不鬼的苟活!你就是为了报复我!”
段临舟笑了一声,说:“我报复你又如何?”
段临誉恶狠狠地盯着他,突兀地怪笑,道:“段临舟,很痛苦吧,你能赚再多的钱,再风光,还不是要死?”
“还会死得很惨,很惨哈哈哈——啊!”
他话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叫,穆裴轩已经硬生生斩断了一条手臂,这一剑用力,整条断臂飞了出去,血水飞溅,顿时惊叫声此起彼伏,文氏更是睁大了眼睛,凄厉地叫了声,几乎昏过去。
穆裴轩脸色冷漠,盯着段临誉,恶鬼修罗一般。他今日和段临舟一般,穿的也是一身素衣,血水溅红了他的衣袍。
穆裴轩一字一顿地说:“段临舟不会死,他会活得很好。”
“段临舟给你留了这两条腿,你不想要——”穆裴轩轻描淡写道,“那就不必留了。”
说罢,抬手一挥,斩断了他两条大腿。
段临誉下半身已经瘫了,觉不出痛,可他能看见自己断了两条腿,眼睛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文氏几欲发疯,冲撞上来恨不得杀了穆裴轩,可她一介妇人,还未近身,穆裴轩滴血的剑指着段临誉的脖颈,就让她停住了脚步,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惊惧不已,“誉儿,誉儿,我的儿……”
血腥味弥漫,让人作呕,段氏族人不过都是寻常百姓,如何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骇得脸色发白。
穆裴轩说:“临舟是我的郡王妃,谁欺他,就是欺我安南王府。”
“段家——永远只属于段临舟。”
说罢,他扔开了剑,对段临舟说:“我们下山。”
段临舟深深地看着穆裴轩,笑了下,说:“好。”
下山时一路寂静,穆裴轩扶着段临舟,段临安和段葳蕤跟在他们身后,都有些心惊胆战。
上了马车,穆裴轩才脱了外袍,看着衣裳上的血迹,有些嫌恶,段临舟却笑了,靠着车厢,说:“怎么动这样大的气?”
穆裴轩抬起眼睛看着段临舟,很认真地道:“我应该早些陪你回段家。”
这样,那些人碍于安南王府,就不敢如此欺辱段临舟。
段临舟一怔,无可奈何地笑着叹了口气,说:“利字当前,让小郡王见笑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从来禁不住利的考验。
段氏族人只看着段氏商行日进斗金,却不曾想过,如今这乱世,段家的财富俨然就成了一块肥美的肉。商贾到底是商贾,如何能与权贵相斗——他日段临舟即便是活着,都未必能在诸侯相争的乱世下保全段氏。
段临舟恍了恍神,一只温暖的手掌贴上他的脸颊,穆裴轩低声道:“段临舟,这不是见笑。”
他说:“我喜欢你,护着你,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段临舟看着穆裴轩已经褪去少年气的昳丽面容,心中微动,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轻声道:“那多谢夫君为我撑腰?”
“我永远为你撑腰,无论你需不需要,”穆裴轩抿着嘴唇,叼着他的嘴唇吮了吮,说:“段临舟,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他们并未在段府久留,段临舟将段葳蕤兄妹送到了段府门口,段葳蕤对段临舟说:“三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和六叔祖……”
段临舟将文氏母子变相软禁,还让文心多加留意,可没承想,还是让他们多生了这一桩事。
段葳蕤很是愧疚。
段临舟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这不是你的错,他们本就不是安分的。”今日这一出,本就在段临舟预料之中,段临誉对他恨之入骨,一直盼着他死,以期卷土重来,可谁都没想到,他会将自己嫁给穆裴轩。如此一来,就算他死了,段临誉想从穆裴轩手中拿回段氏,只怕也不是易事,只能趁着他还活着,借族人之势来逼迫他。三年瘫痪在床,仰着他苟延残喘,段临誉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早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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