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裴轩:“……”
他冷笑一声,道:“你嫁给我,难不成没想过要累得我做鳏夫?”
段临舟笑了,玩笑道:“所以郡王最好祈祷我多活两年,不然我在段家好好的,一嫁进你们安南侯府,就出了事,说不定就要说郡王克妻,你连续弦都不好寻了。”
穆裴轩漠然道:“段老板倒真是为我着想。”
段临舟看着穆裴轩,缱绻道:“我自是为你着想的。”
段临舟生了一双多情眼,专注地看着穆裴轩,眼里仿佛盛满星河,穆裴轩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段临舟眼里浮现着浅浅的笑意。
他说:“小郡王,夜深了。”
窗外雪未停,簌簌的,能听见积雪压枝头的嘎吱声。段临舟到底病弱,今日折腾了一整天,又强撑着精神陪穆裴轩斗法,眉眼间泛上掩饰不住的疲倦。
穆裴轩看着段临舟,段临舟已经卸去了唇上的口脂,显得脸没了血色,很有几分羸弱的病态。
不多时,二人就上了床。段临舟显然是累狠了,挨着枕头就越发撑不住,含糊不清地对穆裴轩说:“今日的洞房先欠着,改日再还给小郡王。”
穆裴轩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想,谁要和段临舟这么一个病秧子洞房。可话没有说出口,段临舟已经闭上了眼睛,穆裴轩无言地瞪着床帐,新婚之夜度成这般模样的,也只他这一个了。
见鬼的段临舟,见鬼的亲事。
穆裴轩憋屈又有点儿委屈,干巴巴地瞪了半晌的床帐,听着身边起伏的呼吸声,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弛下来。
他自知事起就没和人同床过,身边一下子躺了个人,穆裴轩怎么都觉着不自在,他翻来覆去地烙了几张饼,天乾嗅觉敏锐,一股陌生的清苦药味儿丝丝缕缕地往他鼻尖里钻,如同坤泽身上的信香,搅得穆裴轩有点儿心浮气躁。
穆裴轩转过身,直直地盯着段临舟,闭着眼睛的段临舟睡容恬静,眼睫毛长而卷,看不出半点清醒时的玲珑八面,长袖善舞。
穆裴轩看了片刻,心里突然觉得段临舟这么睡着了倒也省事,慢慢就闭上了眼睛。
长夜寂静,案上的龙凤双烛幽幽地燃烧着,烛泪殷红,直燃到了天明。
第2章
7
翌日。
穆裴轩睡意朦胧时习惯性翻了个身,长腿也舒展着,可伸到一半,就似踢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烦躁地睁开眼,一张脸撞入穆裴轩眼中。
穆裴轩懵了一瞬,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亲了。
这是段临舟。
穆裴轩按了按眉心,却见段临舟也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穆裴轩手中微顿,脸上没什么表情。
段临舟哑着嗓子开口道:“什么时辰了?”
穆裴轩道:“辰时一刻。”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叩门的声音,是流光,叫道:“郡王,公子。”
段临舟看了穆裴轩一眼,让流光进来,旋即便有侍从鱼贯而入,都低垂着眼睛。今天是二人成亲之后的第一天,按规矩,段临舟该去给安南侯老夫人敬茶。
二人气氛之间有些尴尬,全不似新婚夫妻如胶似漆,段临舟也不在意,兀自让流光伺候他梳洗。段临舟身体不好,若非有事,这两年已经极少这么早起身了,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闭着眼睛仍有流光服侍他漱口穿衣。
穆裴轩拿余光扫了段临舟一眼,目光落在流光给他系腰封的手上,段临舟清瘦,腰也只细细的一把。
流光是个中庸。
穆裴轩又扫过少年那张清秀的脸,段临舟对他这个近侍倒是放心,闭着眼睛,全由他摆弄。穆裴轩看着他困乏的模样,不咸不淡道:“起不来就别起了。”
段临舟反应迟缓,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看向穆裴轩,穆裴轩面上瞧不出半点好脸色,活像被谁欠了钱,段临舟眼里却露出一点儿笑,睡意也淡了几分,道:“今儿不成,得去给老夫人敬茶。”
穆裴轩这才想起还有这一出。
啧。
新媳妇敬茶。
穆裴轩心里有点儿说不出的古怪和别扭。
等二人到了荣安院时,张老夫人和安南侯穆裴之已经在了。穆裴之已经成亲,娶的是一个坤泽,黔南道副指挥使的嫡女,二人已经成婚八载,育有二子。
段临舟礼数周全,一一给张老夫人一行人行礼奉了茶,见他如此,张老夫人面上显然松了一口气,神情稍有缓和,送了段临舟一枚成色上佳的羊脂白玉珮。
段临舟笑道:“多谢母亲。”
这声母亲喊得顺,穆裴轩瞧了他一眼,张老夫人对穆裴轩说:“轩儿,你二人已经成了亲,以后这性子也得收一收,不可再胡闹了。”
穆裴轩随口应了声。
穆裴之对段临舟倒是客气,称他一声弟妹,道是日后都是一家人了。
段临舟微笑着应了声是。
穆裴轩敏锐地捕捉到了穆裴之闪烁的眼神,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可还没等他想个清楚明白,就对上了段临舟笑盈盈的眼神。
穆裴轩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二人在荣安院里用了早膳,离开前,张老夫人对段临舟说,若是没什么事,日后不用来给他请安。
段临舟自是应好。
等二人出了荣安院,日头已经升高了,雪也停了,可下了一天一夜,天地间覆了厚厚的一层白。
安南侯府的下人正在扫雪清道,雪化时尤其冷,段临舟拥着雪白的厚裘,白绒绒的狐狸毛贴着他的下颌,衬得段临舟肤色极白。
兴许是今天他要见张老夫人,嘴唇如昨日一般点了口脂,那张脸就多了几分鲜活气。穆裴轩想起今日早上见段临舟对镜点口脂的模样,恍了一下神。
段临舟手指生得修长如玉,指尖勾了口脂,平添了几许艳色。他嘴唇也是青白的,没什么血色,唇形却漂亮,不薄不厚的,不过点上血色,就焕发出生机,如同窗外缓缓绽开的红梅。
段临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偏过头来,问穆裴轩:“如何?”
穆裴轩被逮了个正着,硬邦邦地说:“什么如何?”
他嘲道:“你一个中庸,学坤泽涂脂抹粉也学不出个花儿。”
段临舟脾气倒是好,不恼,叹道:“我久病缠身,自然不如坤泽好颜色。”
穆裴轩一噎。
段临舟又笑道:“我这口脂是胭脂娘新做出的,你瞧瞧如何?”他揉开自己嘴唇上的口脂,流光递过手帕,他擦了擦,白手帕上就晕开了一层薄红,“她说比如今外头卖着的润了些。”
润——穆裴轩在他嘴唇上定了几眼,只剩了一张病态的苍白的脸,和殷红的嘴唇,什么润不润的,他半点儿都没看出来。
段临舟似是有所觉,无奈摇头道:“小郡王,你这要如何去讨坤泽喜欢……”
穆裴轩冷冷道:“我用不着讨谁的喜欢。”
段临舟一怔,笑了起来,“郡王,这是情趣。”
穆裴轩嗤笑道:“和你这般弄这些东西就是情趣了?”
段临舟把玩着那个精致的小盒子,说:“店里卖的东西,我自是要看一看。”
穆裴轩睁大眼睛,匪夷所思道:“你还做胭脂水粉的生意?”
段临舟笑道:“略有涉猎罢了。”
“家中有个幼妹,喜欢这些东西,便盘了个铺子给她解闷。”
穆裴轩哑然。
二人同路走了片刻,穆裴轩突然吩咐随在身后的小侍道:“分墨,去备马。”
说罢,也不理会段临舟,抬腿踏上了另一条已经清扫出的小径。
段临舟停下脚步,握着暖炉,目光久久地看着穆裴轩的背影。
8
穆裴轩在边南卫所里领了个指挥佥事的职,卫所的军营在瑞州城外,他带着分墨,一路骑马而去。
穆裴轩到时,卫所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小郡王,指挥使大人不是给你批了假吗,怎么今儿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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