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见状,也道:“侯爷,属下也愿往。”
穆裴之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好,既然如此,就由你二人去吧。”
一干人又商议了片刻,出营帐时,外头阴云罩顶,暗沉沉的,有雨将来的势头。
周庭道:“看来是要下雨了。”
徐英嘀咕道:“今年这雨也忒多了,这还没入春呢。”
周庭用力拍了一把他的肩膀,笑骂道:“你懂什么,春雨贵如油,下了雨才好。如今春耕将近,不下雨,百姓如何耕种?”
徐英抽了口气,跳开两步,揉着自己的肩,说:“指挥使,您这劲儿也忒大了,打伤了我,我可就要告诉侯爷,寻别人给您伏击反贼去。”
“就你这皮糙肉厚的,”周庭斜他一眼,又看向在一旁含笑的黎越,道,“明日一战是大事,你二人到时候千万要小心,只要拿下孙青,咱们就能挥军直捣安阳。”
黎越肃容道:“是,属下明白。”
徐英也道:“徐英明白。”
周庭笑了笑,道:“等此战了,我亲自替你们向朝廷请功。”
徐英嘿嘿笑了起来,“谢指挥使!”
黎越道:“孙青手中那柄陌刀不容小觑,指挥使,您和他交手时,也一定当心。”
徐英应和道:“就是,让孙青那小子好好瞧瞧什么叫老将威风!”
周庭气笑了,瞪着他道:“我老吗?”
徐英嘿然道:“老当益壮!”
周庭一脚就朝他屁股踢了过去,骂道:“臭小子。”
瑞州,安南侯府。
穆裴轩是半夜惊醒的,他猛地坐起了身,眼神直愣愣的,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穆裴轩动静太大,一旁睡着的段临舟迷迷糊糊也醒了,一只手伸了过来,摸着了穆裴轩,才放了心,睡意惺忪地叫了声郡王。
穆裴轩没有说话,不知怎的,莫名的有些心惊肉跳,好像发生了什么似的。段临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看向穆裴轩,见他直直地坐着,便也坐起了身,问道:“郡王,怎么了?”
穆裴轩这才偏头看向段临舟,说:“做了个噩梦。”
段临舟怔了下,看着穆裴轩额头间都是冷汗,说:“梦见什么了?”
穆裴轩闭了闭眼,又睁开,道:“想不起来了,就是心里不踏实。”
段临舟伸手擦了擦他额间的汗,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兴许是这些日子思虑过重了。”
指挥使周庭随着穆裴之出征去了,卫所大小事宜都压在了卫所方同知和穆裴轩身上,瑞州尚无知州,瑞州之事,韩世卿拿不定主意的,也拿来和穆裴轩商议。
穆裴轩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一面忙瑞州之事,一面调度粮草供应穆裴之征讨叛军,事情琐碎繁杂,穆裴轩眉宇间的少年气渐褪,越发显得持重。
穆裴轩捉住段临舟的手指,他手指是温热的,将养了这许久,段临舟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穆裴轩搓了搓他的指头,道:“吵醒你了。”
段临舟轻轻一笑,打了个哈欠,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说:“下雨了。”
穆裴轩凝神听了听,起身下床将半开的窗子关上了,道:“下得不小。”
段临舟说:“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这场雨下过了,百姓就该开始春耕了。”
穆裴轩应了声,又倒了杯温水递给段临舟,段临舟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摇头道:“不喝了。”
穆裴轩便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段临舟自病后,穆裴轩一直仔细地照顾他,由原本的生涩,到如今已经很有几分熟稔,论起照顾段临舟,几乎可与流光相比了。
穆裴轩再次回到床上,二人身躯挨着,段临舟说:“再睡会儿吧。”
穆裴轩低声道:“你睡。”
段临舟看着他,说:“睡不着?”
穆裴轩“嗯”了声,他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道:“说不上为什么,有点儿心悸,”他顿了顿,说,“也不知道大哥那边如何了。”
段临舟安慰道:“前线捷报频传,不用太担心。”
穆裴轩在被中抓着段临舟的手指,摩挲着细瘦的指头,心中慢慢安定下来,过了一会儿,将段临舟往怀中拉了拉,说:“睡觉吧,纪老大夫说,你该多休息。”
段临舟笑了声,他那一病后,穆裴轩就将纪老大夫的话奉为圭臬,段临舟要组建闻风院,他虽未拦着,却拨了个周行供他差遣,连带着身契一并送上了。
周行是穆裴轩心腹,倒是个得力的。
段临舟没有亲自掌管闻风院,而是将闻风院交给了柳三九。柳三九愣了许久,罕见地露出一点儿无措,低声道,东家怎么能将这么要紧的事交给,交给我?
段临舟道,正是因为要紧,我才要交给你。
柳三九怔怔地看着段临舟,半晌,单膝跪在地上,沉声说,三九必不负东家所托。
段临舟笑了笑,摸了摸三九的脑袋,道,不要因为自己是坤泽就妄自菲薄,画地为牢,我当年就和你说过,你如何,不是天乾坤泽二字能够决定的,能决定你的人生的,只有自己。
段临舟说,你只管放手去做。
三九眼睛微红,重重地嗯了声。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烛火长明,段临舟道:“郡王也睡吧。”
他哄小孩儿一般,轻轻拍着穆裴轩的后背,穆裴轩有点儿难为情,握住他的手腕揣怀里,道:“段老板哄孩子呢?”
段临舟含糊地笑了声,说:“哄孩子还差几句童谣,可惜不会唱。”
穆裴轩随口道:“这天底下还有段老板不会的?”
段临舟哼笑道:“段老板不会做的多了。”
穆裴轩道:“哦?”
段临舟一本正经地说:“摘星星月亮不会,让外头的雨停下来也不会,哄我的心肝儿开怀也不成……”
他声音幽幽的,穆裴轩听他一句心肝儿,耳朵尖都发热,捂住他的嘴巴,掌心大,连带半张脸都盖住了,道:“段老板一张嘴最成。”
段临舟眼里露出笑意,扒下他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郡王怎么知道我嘴厉害,都没试过——”
他眼睛往穆裴轩胯下瞅,穆裴轩被他看得那东西跳了跳,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了个一干二净,目光在段临舟薄红的嘴唇上转了圈儿,想起段临舟孱弱的身子,冷着脸挡住了他的眼睛,说:“且睡你的去!”
第33章
68
一场骤雨来得毫无征兆,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夹杂着刺骨的寒意,让人禁不住打哆嗦。
徐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望了眼天,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昨夜本就下了大半夜的雨,五更天时才将止,他和黎越依计划带人摸黑出城,上了乌头岭。泥壤湿润,灌木经雨水冲刷已经焕然一新,匍匐在侧时,尚能闻到泥土和叶子的味道。
斥候往来频频,将前方周庭和孙青交战的消息传到了他和黎越手中。
徐英和孙青交过一回手。孙青比想象中的年轻,约莫而立之年,手持一柄陌刀,膂力超绝。徐英惯用枪,甫一和孙青交手,虎口都险些崩裂,那一刀之悍勇无匹,他只在穆裴轩的枪下见过。
徐英摩挲着自己的右手虎口,血都微微沸了起来。
陌刀是大梁戍北军惯用的刀刃,北军戍守北境抵御胡人,胡人铁骑精良,为了应对胡人的铁骑,北军专设了一个斩马营。斩马营中士卒皆手持九尺斩马刀,曾创下不少辉煌,徐英记得军中老师谈起北军斩马营时颇为神往。
只可惜,自宣平侯云储谋反,阖族被杀之后,斩马营威势也大不如前了。
雨幕迷蒙,徐英望向对座的山头,黎越就领兵潜伏在对面。他回头看了眼隐匿在山头的士卒,深深地吸了口气,清冽的水汽夹杂着刀子似的冷意刮入肺腑,神智都为之一清。这雨来的不是时候,到底是隆冬天,一旦下久了,将士们受不住这样的冷意,手脚都会变得僵硬,甲胄内的衣袍也会变得沉重,不利于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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