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就被穆裴轩黑着脸打断:“只你话多。”
段临舟恍然,看着穆裴轩,穆裴轩被他盯得不自在,说:“过两日荷塘里的花就要被他们霍霍完了,我顺手摘了几个莲蓬——”只不过他一时间没想起摘花,只顾着莲蓬,挑来挑去才取了形状最漂亮、最鲜嫩的两个。骑马将回府时,却见两个小童抱着竹篓在卖荷花,他看着那开得极好的荷花,鬼使神差地就买了下来。
段临舟笑出了声,说:“我都很喜欢,不过,为我下水采莲蓬的小郡王最喜欢。”
他突然问道:“要是下回能叫我一起,我更喜欢。”
穆裴轩:“嗯?”
段临舟眉梢眼角都是笑,凑过去对穆裴轩说:“还没见人亲自替我摘过花,想瞧一瞧。”
穆裴轩耳朵慢慢红了,半晌,看向默契地扭开脸的分墨和流光,分墨一个激灵,拉着流光忙行了一个礼,就退了出去。
等送消息的信使来时,就见段临舟嘴唇通红地坐着,衣袍也有几分乱,穆裴轩神清气爽,懒洋洋的,透着股子愉悦。
信使来报的正是梁都的消息。
段临舟问了几句柳三九的近况,知他一切都好,心中稍安,便让信使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了二人。
穆裴轩没想到萧云旌竟会率军支援临关,可略一思索,也在情理之中。入了夏,北境太平,秦凤远又杀了萧子行,这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萧云旌焉能不报?二人只怕是不死不休。
穆裴轩说:“我虽不曾见过萧云旌,不过当年父亲在时,曾提起萧云旌,对此人颇有赞誉,称是虎父无犬子。萧云旌擅战,临关守将叶不通擅守,有他们在,秦凤远一时拿不下临关。”
段临舟对朝中人了解不多,闻言笑道:“我怎么听你话里有些惋惜?你希望秦凤远攻破临关?”
屋内只二人,闲谈间便也没什么顾忌,穆裴轩思索须臾,慢慢道:“端王是个好人。”
秦凤远是大梁名将,穆裴轩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心中自也有几分欣赏。再者,他当年困在梁都,端王曾为他解过围,他横死诏狱,秦凤远怒发冲冠,直接反了梁都。说一句大逆不道的,他乐见的秦凤远捅破梁都的天,掀了那脏浊不堪的朝堂。
段临舟若有所思,说:“梁都看来是未必会迁都了。”
穆裴轩道:“前朝迁都之后丢了半壁江山,自此一步退,百步退,最终落个亡国的下场。前车之鉴犹在,又有萧云旌和叶不通拦住了西北大军,朝廷不会轻易迁都,只不过——”他将剥空的莲房放在一旁,拿帕子擦了擦手,说,“信王不是好相与的,秦凤远如果战败,信王必会入主梁都窃夺大权。”
“秦凤远若是赢了,他要是赢了——”
段临舟接话道:“他会将幼帝带回玉州,挟天子以令诸侯。”
穆裴轩笑了笑,说:“信王不敢强撄秦凤远锋芒,他一旦和秦凤远交战,不论输赢,必定损兵折将,如何和诸侯相争?”
穆裴轩此人天生敏锐,年纪虽轻,可谈及正事,却自有一番沉稳从容的气度,段临舟深深地看着穆裴轩,他当初选择安南侯府,撇开私心,看中的是安南侯府这几个大字和它背后所代表的南军。
可从来没有想过,穆裴轩远比他想的更果断,更有野心,也更有手腕。
段家和安南侯府,已经彻彻底底地撇不开了,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穆裴轩见段临舟一直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说:“看什么?”
段临舟笑道:“我们家郡王生得好看,还不兴我多看看?”
穆裴轩面皮薄,禁不住他这么打趣,目光自段临舟嘴唇上转了圈儿,段临舟嘴唇顿时隐隐发麻,仿佛又被穆裴轩含在口中吃得发胀,喘不过气一般。他咳嗽了一声,稍稍坐直了身体,道:“我在想,郡王立了这么大功劳,朝廷要给郡王什么奖赏?”
穆裴轩说:“一些虚名罢了。”
七月时,朝廷的钦差来到了瑞州,同来的还有瑞州的新任知州蒋桢。
诚如穆裴轩所说,梁都将穆裴之封为安南王,世袭罔替,其爵位由长子穆瑾玉承袭,赏穆裴轩食邑千户,另有金银珍宝自也不提。除却对安南侯府的封赏,此行出征立功的将士都有褒奖,周庭,徐英和黎越,周自瑾等人皆在其列。
徐英自是升了军职的,可他却对梁都给穆裴轩的封赏很是不满,道:“说是千户,可真算下来有一半就算不错了,而且封地在哪儿,你看看,就在临关外,那儿可驻扎着秦凤远的人马。”
穆裴轩对此并不意外。
林相对安南侯府仍然忌惮,如今虽将穆裴之擢为安南王,可他已经死了,承袭爵位的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自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穆裴轩并不在意这些封赏,更让他在意的是,这次调来瑞州的新任知州蒋桢。
毫无疑问,这是梁都安插在瑞州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开启养身体种田卷。
第62章
99
“蒋桢是康元十六年的同进士,此人寒门出身,虽无大才却极擅钻营,为官二十余年,先帝在时调入京畿为官,没想到竟会是他来瑞州。”
湖心亭内,穆裴轩、段临舟、徐英和方垣几人坐在亭中,说话的是方垣,他补充道:“蒋桢有一女,嫁给了林相的次子。”
穆裴轩说:“方先生怎会对蒋桢如此了解?”
方垣笑了下,道:“我伯明师叔和蒋桢是同年,二人当年曾一起在泰州为官。”
穆裴轩心中了然,方垣口中的伯明师叔是瑞州名士,出身青鹤书院,早些年也曾入朝为官,宦海浮沉多年之后辞官返乡,后来又回了青鹤书院执教。方垣是青鹤书院的院长之子,称刘伯明一声师叔倒也是情理之中。
自方垣和穆裴轩等人从丰州回来,穆裴轩就称方垣一声方先生,几人多了几分私交。
段临舟道:“如此看来,蒋桢是林相一党。”
方垣点了点头。
段临舟想了想,笑道:“其实任他是不是林党,如今到了瑞州,他还能翻出天去?”
徐英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闻言应道:“我觉得段老板说得对,瑞州是咱们的地盘,到了这儿,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方垣问道:“郡王,对于南军戍守各州,梁都可同意了?”
穆裴轩看了他一眼,道:“允了。”
方垣松了一口气,笑道:“那看来,过些日子,南军便可征兵了。”
当日由各州向朝廷递请南军戍守各州正是方垣之策,他是单独来见的穆裴轩和段临舟,年轻的坤泽一入座,便开门见山问穆裴轩,叛军主力虽已剿灭,可各地流寇不断,一旦郡王班师回瑞州,诸如丰州连府兵都尚未训练出的,要是碰上流寇侵扰,该如何?
穆裴轩不是蠢人,他和段临舟就曾想过这个问题,可这到底不是小事,处理不慎,安南侯府就要背负一个居心叵测、意图谋反的罪名。
没想到方垣会将此事点破。
方垣却很坦然,对上穆裴轩审视的尖锐目光,缓缓道:“郡王仁义,想必也不忍心再见百姓受流寇之乱。”
穆裴轩屈指敲了敲扶手,淡淡道:“方公子有何高见?”
方垣笑了笑,说:“高见算不上。此番叛乱,各州府兵皆有受损,未必能抵御穷凶极恶的流寇,维护一方平安,不如就请南军驻守各州,如此一来,可护佑百姓,以安民心,二来,各州也能有充裕的时间重整府兵,郡王以为如何?”
穆裴轩定定地看着方垣,就是段临舟,都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年轻俊秀的坤泽。
半晌,穆裴轩笑了一下,道:“方公子,南军是边军,大梁历来就是边军和府兵各尽其职,而今远赴丰州平叛是奉陛下旨意,如今事了,自当以戍守边境为重,岂能逾越?”
方垣也不急,微微一笑,说:“事急从权,陈章旧规和百姓孰轻孰重,陛下圣明,想必不会拘于旧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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