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游笑给自己倒满了酒,客栈之外仍是狂风急雨,客栈之内,却莫名显得宁静安详。
他道:
“宣州的考官,想必你们都听说了,就是观天楼的‘摇光’大人。这‘摇光’大人平日从不过问宣州俗务,也很少在人前露面,哪怕是我,也只是粗略听说一二。说她容色姝丽,却冷若冰霜,看似柔弱,武器竟然是两把重逾千钧、令人生畏的巨斧,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吓人得很。”
一旁便有考生揶揄:“美人?说起来,瑶城那个‘天权’不就要找第一美人吗?”
“是也是也。”花游笑接过话去,“不过我对瑶城不太了解,有没有老爷来说说这瑶城第一美人又是怎么个事儿,我怎么还听说连‘天权’都跟人跑了?”
旁人答:“能是什么事儿呢,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天权’设了个稀奇古怪的考题,就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答法。有人中了他的心意,‘天权’就跟着美人跑了,至于美人是妖精是神仙,我们也是无缘得见呐。”
要不是秦鹿现在还未暴露身份,凤曲都要怀疑花游笑是冲着他们来的了。
说好要聊“摇光”,三两句话竟然又扯回了“天权”,更让他头疼的是,周围外人还都对此颇感兴趣,一副要和花游笑大谈特谈的架势,好像真想把秦鹿和所谓“第一美人”的风流韵事传遍天下。
凤曲忍了又忍,还是不禁开口:“我们还是先聊宣州……”
“对啊!凤曲老爷你有没有去过瑶城呢?那个‘第一美人’,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美吗?”花游笑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嬉皮笑脸截住话头,“我是真的好奇呀,得美成什么样子,才能让‘天权’都为之倾倒?”
考生帮腔:“那肯定是美的。我也不瞒了,我朋友之前就在瑶城,为了早日拿到信物,他们私下打点过群玉台的小童。那小童就是亲眼见过‘第一美人’的,事后跟我朋友说起,还是一副被勾了魂儿的德行,忘乎所以得很呢!”
众人哗然,都来了兴致:“怎么说的?”
“别的不好细说,但那姑娘的确是美,说是国色天香都不为过。一路不出声响,身段却软得惊人,小童扶着都感受不到骨头,还要闻着美人身上的香味儿,说是整个人都立马酥了,根本不舍得对美人大声半句,唯恐惊到吓到……哎呀,也不奇怪‘天权’会属意于她啦!”
凤曲:“……”
“真的假的?真有这么稀奇?这听着,岂不是妲己褒姒,根本就是个绝世狐狸精嘛!”
“有有有,瑶城现在传得可厉害!甭管‘天权’是真跑假跑,这美人的存在是绝对没人怀疑的。”
“听说那美人真就是狐狸成精,跟她对上一眼,立马就会丢了魂儿!”
听到这里,凤曲的笑容已经有些为难。
偏偏此时还听到从他身后也漏出了一声笑,五十弦正抓着穆青娥的胳膊苦苦忍耐,即便如此,还是按住肚子,埋下头来靠在凤曲的颈窝,小声说:“boss,我就说由你出马没错吧?”
凤曲:“………”
我要告阿珉!把你们这帮家伙的嘴全粘咯!
不过五十弦也没笑太久,商吹玉很快斜去一眼,冷冷地把她拽了起来:“别倒老师身上。”
花游笑这才拍案大笑,叫停了众人的议论:
“原来如此,我听明白了。瑶城这个‘天权’和他的小美人还真有趣,将来若有机会瞻仰一二才好,能让‘天权’大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想必是个了不起的美人。”
一边说着,他那颇为玩味的眼神还把凤曲上下打量一遍。
现在再说他是无心,凤曲都觉得是自己太迟钝了。甚至仔细回想半天,凤曲越想越觉得心惊,身体也开始绷紧:
这花游笑——不会真是冲着他们来的吧?
四周哄笑,但还是有人唱反调:“再怎么美,也只是皮囊罢了。”
“我还是不信随便找个家伙就能妄称什么‘第一美人’,那些闲话都是闲人传的,说不定还不如这位少侠标致!——啊,少侠,在下曹瑜,幸会幸会。”
凤曲懵懵地环视周围,才发现那人说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这话其实有些不尊重人,商吹玉的手已经在身后摸箭,秦鹿也长哼一声,似笑非笑地转过脸去。
凤曲急忙压住二人,笑着回答:“我叫凤曲,龙凤的凤,听曲的曲。幸会。”
曹瑜就是他前两天多看了一眼的那个客人。
生得猿臂蜂腰,肌肉虬结,背上负有一把重剑,若不开口,他的气质其实相当沉静,显得深藏不露。但一说话,曹瑜的外地口音便显露无遗,听着不带恶意,甚至颇有几分好玩。
曹瑜看上去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既然和凤曲交换名姓,便像朋友似的大笑着打趣:“对嘛!既然凤曲他们都是去过瑶城的,那‘第一美人’至少要和——”
他的眼神从商吹玉、秦鹿、穆青娥乃至五十弦等人的面上掠过,坦白说,这一行人无论男女,长相都极漂亮,虽然昨天不曾搭话,但他们都暗自关注着这支从长相到气质都很出挑的队伍。
不过另外几人看着都不适合玩笑,曹瑜便说:“至少长得有凤曲一半,我才算勉强认可她了!”
凤曲正端碗喝酒,闻言呛咳一阵,狼狈极了。
商吹玉在后帮他顺气,秦鹿噗嗤一笑,五十弦更是趴到穆青娥的肩上抖个不停。
偏偏其他人还不自觉,一边笑着附和,一边批评凤曲脸皮太薄,经不起调戏。
凤曲脸上耳后都红了大片,又羞又怕,急忙对众人作揖:“好了好了,我们不是要说宣州吗?怎么聊起瑶城没完没了。就我这种粗人,怎么比得上‘第一美人’呢?还是言归正传吧。”
因为咳嗽,凤曲的话里都带些哭腔。大家哄笑一阵,也不想再为难他,花游笑道:
“好嘛,那我就‘坦白从宽’。”
说罢,他摇头晃脑地开了口:“‘摇光’的考题是不让外泄的,所以要问我详细,那不好说。但要拿到考题,首先就得和‘摇光’交手,可她的斧子特别无情,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在她手下撑不过两斧,据我所知,考生们须得从她手上走几回合,才有可能拿到她的认可。”
“几回合?究竟是几回合呢?”
“嗯……我听说有四五个人围攻摇光,十几回合后,还有一个能站着喘气的,摇光就同意给他考题了。而且不仅是他,他的同伴也能一起入围,拿到考题。不过在那之后,那些人就不再出现,我也不能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凤曲一连抓住了好几个关键词。
“摇光”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既然可以围攻,又可以一人得道,全队入围,那听上去好像不算太难。
其他人也有相似的想法,但花游笑猜到他们的心思,阴恻恻一笑:“可别太小看‘摇光’大人啊。她的武功足以跻身天下前五,单说这盟主大比召开以来,气势汹汹过来,再被‘摇光’两斧子劈死的人……数十上百,绝不是吓唬人的。”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没了声音。
他们大多来自外地,对“摇光”的威名并不了解。但听花游笑说得一本正经,也纷纷估量起各自队伍的实力,以免真的不敌“摇光”,反而送了性命。
却听穆青娥出声询问:“既然兴师动众来听你说,不可能只是吓唬我们一顿就打发了吧?”
“哈,这个角度很有意思!”花游笑一拍大腿,对她眨了眨眼,“猜对了。虽说那些考生入围之后就没了音讯,但我的弟兄分布大虞各处,要从坊间听说些消息也不算难。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非我亲自打听,那就不能保真了。”
一边说着,花游笑故作神秘地往桌上一压,虽是说给所有人听,目光却直勾勾地看向凤曲,笑意盎然:“几位可曾听说过——宣州北边正在闹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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