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带的东西,带来了?”
“带了啊,老板你亲口点的名,你可怜的联络员小弟怎么可能不听。”
诸伏景光腹诽了一句滑溜的猫,身体却很诚实,将之前放到身边沉甸甸的大包提到腿上,从包里取出了一把乐器。
接头带什么东西用以伪装的都有,但带贝斯的可能只有他们一家。
诸伏景光将贝斯抱起,先手熟练地拨弦几番,滑出的弦音没有惊跑附近的鸽子,反而让个别鸽子歪头四顾,蹦跳着跑到了他的腿边。
“想听什么?在安全屋待命等你联络的时候,我可没少练琴,水平不能说高到了顶,至少比以前是厉害多了。”
千穆沉吟:“我没有什么一定要听的 ,唔,那就来一首……”
“——生日快乐歌,就这个吧。”
诸伏景光:“……今天是你生日?”
“不是。”
“那你怎么突然……”
“我从不过生日,但之前有人跟我说过生日快乐,我便想起漏掉你们的份你们怕是会不高兴,所以,你就代那几个人一起表示表示吧。”
“我们没有表示,难道不是因为你从来不提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吗!其他人的生日都一起庆祝过了,只有你装作不知道,一个字不跟我们提。”
“因为我不过生日,没有庆祝的必要……扯远了,你不会是不会这首吧?”
诸伏景光无言,千穆这个莫名的逻辑也是他理解不了的,不过生日,不想庆祝,却还要心血来潮让他弹个“生日快乐”……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弹,怎么可能不弹。
这首歌的旋律非常简单,就像诸伏景光刚学贝斯时,弹的那种简易曲调,他不用准备,便能直接上手。
轻快的调子响起,若原先只有三分温柔,这时却被男人弹满了十分。
虽然友人的生日已经过了,但他是代表其他四人,相识多年第一次祝他生日快乐,自要把情感蕴含在简单明快的乐音里。
“祝你……”
诸伏景光还不自禁地哼了出来。
等情感真挚地弹奏完,他颇为满意,又有点遗憾地想着可惜其他人不在,要是大家都在这里,好好的“生日快乐”就不至于这么简陋冷清了。
——千穆说着自己一切都好,其实,果然还是很寂寞吧,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想念着不能见面的朋友们。
“千……”
他心有所动,刚喊出一个字,扑哧扑哧的动静倏然砸到他的脸前,鸽子们觉察到另一个方向又来了喂食的人,立马激动地飞走了。
诸伏景光抬手挡住差点戳到自己眼睛的翅膀尖,眯眼等了一阵,才有机会假装偶然地回头,看向坐在那边安静聆听的友人——
“……?”
没人坐在身后。
千穆,一个招呼都没打,就这么离开了?
诸伏景光愣了好半晌,心口莫名沉闷,好似有格外重要的东西从他指下滑过,他没能及时抓住,还没能目送其远去。
千穆坐过的位置,留下了一封不起眼的信件,心情复杂的诸伏景光等了许久,等到不可能有人还注意得到他的举动后,才不动声色地将信取走。
信里留下的还是情报,但与研究无关,是某社会名流违法涉毒,私下进行权色交易的证据。
又变回了老样子,只有情报,没有任何与收集情报的人自己相关的信息。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题外话。
【没有按时联系的赔礼。诸伏警部补,你也该升职了。】
“…………”
“源千穆,你这个……就是不肯好好说话的笨蛋!”
与此同时,被笨蛋骂作笨蛋的笨蛋本人已经走出了公园。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半阴,穿得太少的原因,千穆在树下坐了半天,很早前就感觉浑身泛凉。
尤其是风扑在脸上的时候,只觉得骨子里泛出了冷意,悄悄席卷全身。
明明已经快进入夏天了。
“没想到外面风这么大,还是应该多穿一件再出门……”
他小小地后悔了一下,开始往回走。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千穆这次约诸伏景光见面,当然不是出于思念或是别的无用念头,如果可以,现在的他不想与笨蛋五人组中的任何一个再相见。
只是为了“确认”。
今天,就是原剧本中,诸伏景光作为暴露身份的卧底“苏格兰”,在同为卧底的赤井秀一眼前自杀身亡的日子。
因为千穆早早把他赶出组织,诸伏景光并没有成为“苏格兰”,也就一无所知地背对了死亡的结局,往剧本不允的未知远方越走越远。
行走到今日,诸伏景光终于来到了终点——当夜幕落下,旭日重升,他也就得到了属于他的自由,与新生。
千穆不必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他只需要停在距离光明一步之遥的地方,确认友人还在继续前进便足够了。
剧本似乎也预料到了,悲剧的更改已成定局。
安静许久的书页悄然震动,文字没有重组,却如烦人的藤蔓般疯狂抽条滋生,扎根于名为命运的庞大脉络中,将仍在人间正常行走的红发青年网罗其中。
能够通向外界的通道被封死了。
能够供给呼吸的缝隙被堵住了。
过去还能找到对抗的可能性,在狭窄的空间中硬闯出一条路,如今,似乎连这喘息的空间也被压榨归零。
千穆站在马路边,平静地等待绿灯。
【源千穆趁诸伏景光不注意,留下礼物后悄然离去,他心中升起了成功扭转命运的欣慰,却没有丝毫喜悦,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够操纵世界的力量已经开始失控,这份后果正在一点一点的暴露出来。】
绿灯到来,短暂十几秒的时间,他迈开步伐,融入了也在向前的人群。
【他改变了必死之人的命运,这些人每在这个世界多存活一秒钟,对世界的影响就会加大一分,而这每分每秒都在化为代价,源源不断反馈到他身上。他与异世界的联系正在不断加深,他与现实世界正在越来越远,当他被“同化”的那一刻,便是最可怖的代价降临之时。】
他走到马路中央,从对面跑来的女生似乎太过着急,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肩膀。
【源千穆想要在一年之内研制出新的救命药物,虽然自己也知道可能来不及了,但他还是不愿放弃。他不打算让宫野志保帮忙,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这个孩子在他心中已不是工具,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妹妹。他要送她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而赤井秀一可以代他照顾好她。】
【他感觉不到焦虑或者恐惧,死水般的内心正是病态的表现,他明白自己已病入膏肓,却无心去挽救,在这个时候,极致的平静才是他需要的。】
【源千穆在回家路上,用十五分钟走到十字路口想,等待红灯转为绿灯。】
【在五十七秒后,红灯切换成绿灯,源千穆先迈出左脚,一旁穿黑衣服的中学生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关注着他帽子下露出的红发。】
【源千穆走到马路中央,一个着急的女生从对面跑来,险些撞到他身上。】
【“呵,的确很有意思。”源千穆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用右手接住了她,原本下意识地想用左手跟剧本唱唱反调,但他突然没有这个心情了,所以还是依照习惯伸出了右手,顺便帮她捡起掉在马路上的挂件。】
【源千穆提前看到剧本上的这段描述时,心里还是很平静。剧本已经不再只是预言,而是将他未来行动的所有细节都纳入了掌控之中,他已是逃脱不了的困兽。】
【——真的逃脱不了吗?不知不觉在马路中间停下的他想,这可不一定,不到最后时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被挡住路的车辆鸣笛提醒,他这才重新迈步,剩下的半程路,他在超市门口偶遇了找来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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