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知晓了组织秘密研究的最大机密,拿到了不少重要的研究资料,仅仅是这些收获便是大赚,若是能在撤离前来笔大的,成功将组织高层Gin抓住,那便是超乎想象的收获。
赤井秀一最不怕的就是疯狂的赌局,权衡利弊,他认为很有一赌的价值。
就算赌输了也不亏,他真正想带走的是克托尔和宫野志保。
用来说服上级的理由,是这两位深知组织机密的研究员的自身价值,然而对他而言,只要他们能够得到自由,便是自己冒险赢来的“胜利”。
宫野志保应该会乐意离开,克托尔大概不会同意,不过没关系,以克托尔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自己的对手,想动手反对也无效……可以考虑直接带走。
FBI若无其事地想着颇为危险的内容,来到克托尔的研究所附近,却发现情形不对。
昔日没多少人经过的研究所门前,突然多了一群人,必经的路口被消防车堵住,场面颇为吵嚷。
赤井秀一嗅到了不妙的气息,挤入看热闹的人群后,才发现,克托尔的研究所已经烧成了一地废墟,消防员刚灭完火。
——幸好除了财产损失外,没有人员伤亡,火灾发生时,研究所的主人并不在里面。
FBI只放松了一瞬,随即便意识到不对劲。
他中午抽空来过研究所,克托尔在实验室睡着了,以克托尔如今嗜睡的习惯,至少要睡到晚上才会醒,而且,他也不会离开研究所。
难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克托尔只是临时有事,刚好提前离开了?
就在他隐隐不安地思索时,克托尔的邮件到了。
【Gin怀疑你了,给你半晚的时间,带上你找到的东西,赶紧消失。】
“……克托尔?”
一眼扫尽邮件的全部内容,赤井秀一掩不住眼中的愕然,同时有无数个念头在脑中急转,竟没有一个涉及得到好的方面。
克托尔怎么会知道Gin怀疑了他?还有这句“半晚时间”……
如果Gin已经怀疑了他的身份,那么根本不可能再等半晚,那个男人会在他尚且不知危险到来的时候,先一步把他清理掉。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现在】还没有怀疑上,但Gin可能将会与克托尔见面,而只要他们见上面,之前自己编造的假象就会当场露馅,从而引来Gin的怀疑。
克托尔突然离开研究所的原因,突然发来邮件的原因……如此解释,就都说得通了。
从FBI紧蹙的眉宇间,已能看出几分懊悔。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布置得足够快,肯定能赶得上克托尔不断流逝的时间,却忽略了组织这边有可能会抢先一步。
想要营救伙伴的他,反而被身陷危机中的伙伴提前告知了危险,还给他争取了珍贵的逃离时间……
计划就这样失败了吗?
他只能遗憾地带着克托尔送给他的情报资料,丢下朋友与家人,狼狈地逃回本国?
看上去,是不能接受也必须得接受的残酷现实。
但赤井秀一在短暂的沉默后,忽然将手机收起,无声从还围在研究所外的人群中离开。
在克托尔拼命为他争取的宝贵时间里,赤井秀一总共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与还在为抓捕Gin做预演的同事联系,修改计划,将抓捕计划的时间提前至今晚深夜,地点可以不变,但吸引Gin前来的“诱饵”必须换一个。
第二件,由他来担任这个“诱饵”,在圈套所在之处,静等Gin的到来。
Gin与克托尔见面后,见到了他的模样,便会第一时间怀疑到阳奉阴违,并且疑似接触到重要机密的“Rye”身上。
以那个男人的性格,他必然一刻都不愿耽搁,今晚就会将“Rye”斩草除根。
作为最完美的“诱饵”,赤井秀一在喋血恶狼逼近的前夕,仍做出了放手一搏的决定。
只要他及时将Gin引走,有更优先目标的恶狼不见得会立刻处理掉克托尔。
只要计划顺利,Gin成功踩入了陷阱,克托尔的安全能得到更进一步的保证。
——所以,这成了必须全力以赴的生死赌局。
已经身处陷阱地点的男人按住耳麦,说完行动开始,冷静地将联络暂时关闭。
他藏身于烂尾大楼的某个房间,坐在只有水泥框架的窗下,缓缓擦拭起上好子弹的狙击枪,面色隐匿于月夜下的沉重幽影中。
每次见克托尔前都会特意戴上的袖扣,赤井秀一提前取下,将之交给了卡迈尔保管。
将Gin引到这里来之前,克托尔可能已经被男人随手杀死了——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同事们也已经委婉地提醒过他。
将狙击枪放下,黑发男人点了一根差点快戒掉的烟,仰望窗外依稀能见的月影,平静地抽了一口。
“很有可能……吗?总要赌一赌才知道结果。”
“我赌赢的概率,fifty fifty。”
……
从未做过梦的千穆,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从高处坠下,穿过云层近乎于无的依托,远离了本在身边闪耀的群星与日月。
照进眼眸中的光芒消失了,覆盖住身体的温暖不见了,他倏然间跌进了黑暗里,四周空无一物,越落越深时,所感受到的寒冷也在加重。
呼吸在霜雪的覆盖下变得艰难,他的身体冷得不住战栗,极力偏头往下看,下方还是黑黝黝的、仿佛永不见底的空洞。
但他知道,深渊有尽头,他一定会坠落,可能肉体在过程中就被风撕裂了,残留下的血肉,最后才在巨震中粉碎成丑陋的沫。
他对不知何时会到来的触底渐生绝望。
此时深渊中,回荡起了剧本的“声音”:
——后悔了吗?早知道主动惨烈地走向死亡会如此痛苦,比死亡温柔地拥抱你还要痛苦百倍,千倍,当初你就不该随意做出决定。
——想要回头吗?付出的代价远远超出你的承受限度,事到如今你总不会再高看自己,再顽固下去了,现在停下来,虽然改变不了结局,但你至少能够……
——解脱。
剧本诱惑他,抛出了他此时,最想要的“解脱”。
好险。
要不是他实际上并没有“恐惧”的感觉,差一点点就要动心了。
千穆在梦中的嘲讽,比在现实时更不留情。
他说不好意思,他不是傻子,谁爱解脱谁解脱去。
他跟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深,深到了已经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剧本写出来的角色“源千穆”的程度。
与在第一个世界死亡,然后在现实世界复活的情况截然不同。
如果他按照剧本的“安排”病死,那他就是真真切切地死了。
他会死在这个世界,没有再复生重来的希望。
剧本无言以对。
‘你很累了,至少在梦中,可以多待一会儿,多享受一会儿的安宁。’
宛如是自问自答,千穆如此回答道:‘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很挑剔,梦中还不够安宁,达不到我的标准。’
死亡,最是安宁。
所以,等他死了以后,再来休息。
可笑的梦境就此破碎,千穆也终于得以醒来。
“…………”
真突然。
回到了一个,很久没回来过的房间啊。
手指只下意识轻颤了一下,千穆便停下不动了。
有人正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拉着他摘掉了手套的左手。
不重指的是不会用力到影响他的睡眠,不轻则是指他醒来后,在这个限制下,根本无法悄悄抽出自己的手指。
被无数男女羡慕惊艳过的纤手正握着他,全然不嫌弃他掌间那些惹人嫌恶的丑陋烫痕,两只冰凉的手交叠,似乎也有深深的暖意可以传递。
他睁开眼,似是刻意得到睡意完全消退,才偏首,看向侧坐在床边的女人。
照看生病的茶发小女孩时,他也用过这个姿势。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被贝尔摩德这样看顾了,唯一还能庆幸的是,他应该只睡了小半晚,没有让女人守候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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