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楼还算清醒,被这一通猛夸,并没有多少欣喜,也没有答范南的话。
李好问则开口道:“此案涉及诡异,因此请交给诡务司处理。各位请暂且回避,我与秋郎中、叶参军还要在此观察观察,请切勿打扰窥伺。”
范南点头道:“这是自然!”
他手下的牢头仵作和不良人,其中还有一两个对此案颇感好奇的,被范南眼色一使,也忙不迭地离开,不敢在此处逗留。
李好问将手放在腰间的蹀躞带上,感受了一会儿小红鱼遮摩遮利的翻身,随即一伸手,拉出了那些带有栅格的时间。
叶小楼忙问:“你……你真的跑回过去,去问那蒋沧的口供了?”
李好问没有回答。
但是秋宇冲李好问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叶小楼解读这白眼的意思是:你这不是废话吗?长安县那么多人都做证来着。
叶小楼顿时不敢再问,只小声嘀咕:“万一这位突然又改主意了,那长安县的人还能看见他吗?”
秋宇硬梆梆地答道:“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更改——”
他冲李好问的方向努努嘴:“所以李司丞就绝不可能改主意。”
此时的李好问正在时间栅格里观察过去一段时间里发生的情形。
通过这么多次“时光回溯”的尝试,李好问逐渐意识到:他应该好好地利用起那栅格里的视野。那几乎是一个全知视野,他可以从中窥见目标时间点上,目标地点附近的状态。
比如三刻之前,蒋沧还活着,没有躺倒在屋角的茅草铺位上,而是站在牢房正中,来回踱步,口中也在长吁短叹着,不知在想什么。
“就这个时间点吧!”李好问想了想,向那个栅格纵身一跃,同时留下一句话:“两位请稍候,我去去就回。”
他的身影当即从秋宇和叶小楼两人视野内消失了——
出现在蒋沧面前。
三刻之前——
蒋沧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李好问会这般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你——”
这年轻人惊了半晌,忽然道:“你也会穿墙?你是茅山一脉的?”
李好问摇摇头:“我这法门和茅山道术没关系!”
他使用时光术时,跳跃的不仅是时间,也包含了空间——无论有多厚的砖墙,多密的栅栏,只要落在他视野之内的地点,他都能抵达。
更不必说,这一次回溯时间,李好问的出发点本就是这座监牢内。
说着,他转到蒋沧斜后方,向对方脑后看了一眼。
这动作多少有些怪异,蒋沧缩了缩脖子,也跟着转过身,面对李好问。
“你有没有预感到什么危险?”
李好问想了想问道。
蒋沧听他这么问,心头发毛,忍不住向背后看了看,才转过脸面对李好问,壮着胆子答道:“你来了才是危险!”
李好问心想:自己正是得到了对方死讯才赶来的……嗯,自己某种程度上确实就是“危险”,是“死亡代言”。
蒋沧并不是那么硬气的人,琢磨着觉得李好问似乎有营救自己的可能,便道:“既然知道我有危险,那还不快把我放出去?”
李好问却只道:“不急,先坐下说话!”
蒋沧见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双膝着地,端端正正地坐在这间单人囚室的正中。
李好问坐在他打横处也屈膝坐下,开口道:
“你既然作奸犯科,买凶抢劫十字寺。将你关在这里几天,难道不是正理?”
“什么作奸犯科?”蒋沧不依不饶地道,“赵真人说过,那十字寺是外来……”
蒋沧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李好问一个箭步蹿至他身边,高声问道:“你见过赵归真?他现在在哪里,是何状态?”
蒋沧万万没想到提一下赵归真就会让李好问如此激动。
他连忙颤声解释道:“不是我亲耳听到,是听我周师兄转述的。”
李好问:原来还是那个周贤。
他忽然记起那个名叫玄谷子的方士也说过:赵归真提到过,他们打击十字寺,确然有个非常令人信服的理由。
“快说,赵归真说了什么,才驱使你们去打劫十字寺的?”
蒋沧顿时一脸的不屑,道:“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你竟然不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景寺、佛寺……都是外来的和尚。外来的和尚拜的是外来的神,所以会……”
说到这里,蒋沧突然将手伸向后脑。
他的话语从中一窒。
接着蒋沧的脑袋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缓缓扬起,以45度角看向空中。
李好问心知不好,脚步一错,连忙转到蒋沧身后,看向此人的后脑——
他依稀能见到个金黄色的影子,可是却没法儿看到准确位置。
而蒋沧的牙格格地咬紧,脸颊肌肉扭曲虬结,随即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张口便是狂呼。饶是如此,他还在以余光望向李好问,连这余光里也充满了恨意。
但是这恨意维持不了多久了。
蒋沧脸颊上的肌肉再也无法紧绷,最终他连将嘴合上都做不到,眼神终于一点点完全涣散。
大约是这里的动静打破了这牢房里的沉寂,很快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牢头快步跑进来,劈面看见正待在监牢里的李好问。
那牢头不笨,一看监牢的门锁还好好的,转身就跑。不一会儿,范南带着几个不良人一起冲了下来。
范南一冲到监牢外,便惊呼一声:“李司丞!”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这副情形太过骇人,范南等人都不敢上前。只仗着监牢的门锁还未被损坏,隔着牢门,远远地望着监牢里的情形。
李好问的身形却在一点点地消散了。
此刻他回想——其实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曾见到那只金黄色的蝉,既没看见它飞进来,也没有看见它事先藏在蒋沧的脑后、发髻里……反倒是对方死的时候才发现,发现时也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忽然想到:这或许也是“失去的永不复返”原则的一种表现形式,防止自己出手干预。
等到李好问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秋宇和叶小楼身边时,他心中不禁十分烦躁——
毕竟蒋沧在这里关了好几天。为什么自己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好好问问他赵归真说过什么,那个妖道究竟以何等令人信服的大道理,让周贤、蒋沧、玄谷子这样的人一个个地俯首帖耳,供他驱使。
不行——李好问还是觉得心有不甘。
他自觉还有点余力,便没有在意叶小楼好奇且惊异的目光,再度拖出了带有栅格的历史。
这次,他选了一天之前。
这是确定无疑的——蒋沧在这一整天里,都好好地活着,待在这长安县的大牢里发呆。
但是李好问来到一天前的蒋沧面前,这位竟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仿佛李好问根本不存在。
就连李好问伸手在他眼前晃动,甚至伸手指去戳戳他的身体……蒋沧也完全无知无觉。
待到李好问待到“一炷香”的极限,再也留不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时光术的原则“失去的永不复返”中“失去的”,不仅仅是指“失去的”挚爱亲朋,还包括“失去的”机会。
既然他第一次没能从蒋沧口中问到答案,那么以后无论他再努力回溯多少次,都无法再从蒋沧口中问到了。
当李好问的身影再次凝结在长安县这座低矮阴暗、气味难闻的囚室之中时,他非常诚恳地向秋宇致歉:“秋郎中,我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第 105 章
李好问看看在监牢外探头探脑的范南, 转头向秋宇坦诚:“秋郎中,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他错在,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便贸然回溯时间,因此错过了探查真相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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