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丞已经看到了?”张义潮一指面前黑压压扑来的无首民浪潮。这些无首民大约有万人,人人手持盾牌与利斧,徒步向前。他们并没有严格的军阵规制,只是三三两两地沿着城外的官道而行,似乎并未露出明显要攻城的意思。
“我看到了。”李好问斟酌着问,“这些无首民可曾表现出敌意?”
张义潮随手一指,指向远处官道旁。在那里,泊着好几只骆驼,骆驼背上还驼着好些货物,但是原本该牵着骆驼,或是坐在骆驼上的行商,此刻都不见去向。附近地面上可见明显的血迹。
“刚才这些无首民斩杀了那整只商队的人。”张义潮言简意赅地说。
李好问吃惊不已,连忙道:“我刚从洪辩大师那里来,在那里的所见所闻令我相信,这些无首民可能都是由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变的,本不该有如此大的杀意才对。”
“李司丞请看,”张义潮却伸手指向无首民万人队最后跟着的几个,“你看那几个身穿羌人服饰的,就是那刚刚被斩杀的商队中人……”
李好问哪里分得出什么是羌人服饰,但能看得出那几人的衣着与众不同。他们穿着彩色毛线织的袍子,此刻袍子上还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他们手中所拿的,也并不是盾牌和巨斧,而是商队护卫们常用的短刀,还有一个拿弓的。
但这几人此刻都已经和其他无首民一模一样,没有头,但袒露着上半身,以此将“眼睛”和“嘴巴”露出来。
“刚才我们眼睁睁看着这些行商模样的人被砍掉了脑袋。我们都以为他们活不了了,但是没过多久就都爬了起来,成了这副样子。”
“雾草!”听了张义潮的解释,李好问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这难道是什么新品种的丧尸吗?
但凡被无首民砍掉脑袋,就会变成无首民,然后再将手中的兵刃挥向其他人的脖颈,创造更多的无首民。
李好问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向秋宇问道:“秋郎中在城中察访,以你估算,城中大约有多少个无首民?”
秋宇答道:“很多人见过,我们估计在城中活动的无首民少说也有几十人。”
“这么多?”李好问刚想说句什么,忽听城墙下传来两声惨叫。
众人一时间顾不上墙外的敌人,都一个箭步赶到城墙另一边,俯身望向城内。
只见守着城门的两个河西兵被突然冲出的两个无首民砍去了脑袋。倒在血泊中的无首尸身只是安静了片刻,忽然手脚抖动,随后又恢复了知觉,伸手将胸前的衣裳扒开,露出新长出的“双眼”和“嘴”。
这样一来,城墙下的无首民顿时从两人增加到了四人。这四人各执兵刃,一起冲向从内关上的沉重城门,试图将城门打开,放外面的无首民进来。
若是让他们成功,以这些无首民“传染”的速度,只怕不消多久,整座敦煌城就会变成一座“无首民”之城。
李好问顿时提气喝道:“秋宇,叶小楼!”
秋宇与叶小楼没有半点异议,各自上前一步。
而张义潮也同时点将:“张淮深、张淮鼎!”
他不愧是河西军的统帅,深知身先士卒的道理,这么危险的事,点将也点的是自己的亲侄子和亲儿子。可见确实是有几分服众的本事。
“去收拾了那几个没头的是吧!”叶小楼脸上写着“这简单”三个大字。
李好问却赶紧吩咐:“不止是城门这里,还有城内各处。不需要杀掉他们,只要除掉他们手中的刀剑斧子,控制住,不让他们伤人,就不会令其他人也都变成无首民。”
这边秋宇已经应声而出。这家伙根本不需要借助城墙边上额外用木梯架成的台阶,直接轻飘飘地向城墙内落下。与此同时,那柄飞剑已然疾飞而出,向城门内四个无首民飞去。
听见李好问下令不要伤了他们,秋宇皱了皱眉头,道:“有点麻烦。这几个家伙变成无首民之后,看起来力大无穷,如果一定要保住他们的性命……我们只能尽量了。”
这时专爱跟他抬杠的叶小楼刚好赶到,笑着揶揄:“这又有什么难的?看爷爷的!”
不久,城门上方的李好问便听见城门洞内乒乓一阵乱响,紧接着是脚步声齐出。秋宇的声音响起:“走,去城中寻找其他无首民去。”
张淮深等人一叠声地应下,随即脚步声远去。
这时,城头上所剩的是张义潮、李好问、李贺、章平与卓来,以及几名张义潮的亲兵。
李好问赶紧让章平先带着卓来离开,非战斗人员尽量不要在战场上碍事。
这时已有一大群城外的无首民赶到了城门下,他们纷纷丢弃手中兵器,并且找来一根巨木当做破城锤,奋力撞向城门。沉重的闷响声响起之后,是那座城门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天晓得这城门能够支持多久。
“以前这一带失踪的人口多吗?”
李好问随口问张义潮。
“多?当然多!前两年一直在与吐蕃人交战。不知有多少兄弟失踪在战场上。还有出城砍柴被吐蕃人掳走的,误入荒漠走失的……这城里,你要找一户从来没有过人口失踪的人家,还真不一定那么好找。”
李好问闻言叹息:这就是“无首民”诞育的土壤啊!意外身亡之人,但如果是被砍去脑袋,就有机会向那被斩首的刑天一样,以另一种形式活在人间。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
在今日之前,这些无首民都是温顺无害的,能与敦煌城中的百姓和平共处。甚至还有悟言那样的,从不曾忘记自己的老师,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在师父手中得到解脱,欣然赴死。
但为什么眼前的这些无首民突然变得如此有攻击性,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正常的人类都变成他们的同伴呢?
张义潮见李好问长吁短叹的样子,忍不住冷冷地开口:“李司丞若是有对付他们的手段,便尽管使出来吧!对他们来说,那才是一种解脱。”
李好问忍不住道:“可,他们……如果都是普通人变的?”
“那是妇人之仁。”
张义潮提高声音,并且向前踏上了一步,高声道:“本人张义潮在此情愿,如果本人、我的儿子、我的侄子……我的骨肉至亲,有任何一人变成了无首民,都请李司丞不要手下留情,用改用的手段将我等除去。”
“在这片大漠上死去的人太多了,可是却总会有人生活在这里。”
“我等一人可死,但沙州长存,敦煌长存。”
听见张义潮这般说,他身后的那些河西军们纷纷用拳头捶着胸膛,口中发出“嗬嗬”的叫喊声。
李好问咬咬下唇,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明白这是张义潮不愿计较个体的利益得失,而是将整个敦煌,乃至整个沙州,整个河西十州的利益摆在了最上面。其他,包括张义潮自己,都是可以被牺牲的必要代价。
想到这里,李好问点点头,回头看向李贺:“长吉助我!”
李贺挠了挠戴着幞头的脑袋,皱起鼻子道:“这……好像不太好帮啊!”
李好问顿时心生郁闷:李贺一思考,事情就糟糕?
但他也没法儿向李贺具体解释“该怎么帮”,怕对方钻进牛角尖,就更糟糕了。
于是李好问索性伸手拍拍李贺的肩膀,道:“没事,你随意发挥发挥就行。”
他也正在思考,该怎么解除敦煌城眼前的危机。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办法是有的,只是范围太小,貌似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
正琢磨着,就听身边李贺忽然提高声音道:“快看那片黑云。”
只见从莫高窟的方向飘来一朵乌云,来得极快,云层铺天盖地,瞬间遮蔽了阳光。敦煌城上的天色迅速暗了几分。
春夏之交,即便是在敦煌这样的塞外重镇,天气变化本就颇为迅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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