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那么软(305)
这样想着,梦忽而就变了。
梦中她问君琂:“你可愿随我离开长安,放心你的抱负,放下你的家人。”
君琂沉吟许久,继而摇首:“人都有自己的事,逃避是不可取的,殿下当自重。”
代王忽而就醒了,猛地直起身子,额间大汗淋漓,心口大痛。她捂着胸口,呼吸滞住,痛苦深入骨髓。
她忽而明白,君琂不爱她。
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人在唱着独角戏,唯一的听客就是君琂。
她如失去魂魄一般靠在车板上,君琂冷漠的话在耳畔回荡,殿下当自重。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传来声响:“君相出来了。”
代王回神,掀开车帘一角,秋日黑得早,光线实在是暗淡。她只看到重重光影,那个身影照常的踏上马车,其间都不曾抬首。
等侯多时,换来匆匆一瞥。
她知足了。
情爱本就勉强不得,君琂不爱,她勉强不得。更何况将死之人哪里有时间来说起这份昂贵的情。
情之一字,价格昂贵。
她放下车帘后,吩咐车夫回府,脑海里一直在想起方才的一幕,君琂好像瘦了。政事太多了吗?
想到这一句后,她觉得李棕不可靠,当提醒君琂小心提防。
如何提醒,又成了代王心中一件未了的事。
回府后,她喝了药就睡下。等候她半日的顾笙不好打搅,准备离去的时候,王府小厮将她选的珍品趁着夜色搬上马车。
顾笙心中起了疑惑,代王要做什么?
她想不明白的时候,消息传到君府。君琂得知韩家马车去了署衙,而后又回王府。她觉得车内或许不是顾笙。顾笙的性子是怎样也不会在车内带上半日,论耐心还是代王最强。
君琂断定在署衙门前等候的是李齐。
休沐日的时候,她递帖子去代王府,依旧久久不见人。她让韩元带去一封信,见与不见,都在代王一念之间。
信通过顾笙到了代王手中,她拆开一看,唯有一句诗词:除去巫山不是云。
代王傻傻地笑了,继而付之一炬,这样的信不可传到李棕耳中。她笑得苦涩而又明媚,看着顾笙茫然的神色,她道:“阿笙,她走错路了。”
顾笙不明白什么是走错路,君琂是权臣,秋考后门生无数,以后会桃李满天下,哪里就是走错路了。面对李齐的笑,她回道:“走错路的只有你一人。”
代王笑得躺在榻上,不知哪里来的精神,道:“阿笙,我们投壶吧,你若赢了,我给君琂准备的礼都送给你,你若输了,答应我一事。”
“什么事?”顾笙道。
“小事,忘记在代王府里的一切,代王是病死的。”代王说完,命人去庭院里准备,这么多年投壶,她就没有输过。
顾笙仰首看着屋顶,深呼一口气,道:“好,我想看看你给君琂准备什么了。”
庭院里的风大了些,代王的衣袍被吹得呼呼作响,她让顾笙先投,自己站在后面看着,不断以言语扰乱她的心神。
顾笙三箭只投进一箭,气得不行,回身瞪着代王:“你能不能闭嘴,吵死了。”
她屡屡失错,气的眼眶发红,扔了箭,欲骂李齐的时候,却见她身子晃了两下,经风就倒。顾笙三两步走过去,伸手扶住她:“你赢了,不欲你争。”
李齐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眼前发黑。她忽而抓住顾笙的手臂,道:“你让陛下过来吧。”
冬日将至,他该等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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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琂手中诸事繁杂,逆党一事还在盘查,朝中人人自危,她忙于此事而无暇分身。
她上奏陛下时,却扑了空,只得暂时搁置。回署衙后,有人来报长安城内有人在大肆收购古玩珍品。
这些都是商人之间常做的事,君琂没有起疑。
她不知的是这个‘商人’就是代王。代王将手中商铺尽数低价卖出,得来的银子一则抚恤受她牵连的兵士家属,二者去购买古玩珍品。
珍品有市无价,一时间长安城内的价格猛地增长。人人争相恐后地去贩卖,代王得了不少稀世珍宝。
她只留下些许银子,放在银号里。皇帝来时见到这些银子,勃然大怒,代王在旁轻轻咳嗽,也不在伪装自己,徐徐道:“偌大的代王府也只有这些,叔父不信,我也无法。”
李棕恼火,代王微微抬首,目光宁静,心境平和,笑道:“叔父也要答应我一事。”
“何事?”李棕压下怒火,这些银子虽少,却也是白得的。
她本想说,叔父对君相仁慈一些。话到口中又没有说出,这件事已然惹恼他,再提君琂就会将她扯入泥水中。她不能,细想后道:“李氏几位姑母不设朝政,万望叔父手下留情。”
这并不是难事,李棕应下了,将代王的银子也一并带走。带走的这些,他并不满足,代王必然有后手,只要他查清楚,就休怪他无情。
代王一人端坐庭院前,无人处显得寂静,她嗅到了冬日的气息,望着淡淡光色撒在庭院里凋零的树木上。
数月前,君琂也喜坐于此处,一书一茶,宁静淡远。
李齐痴痴想着,眼前浮现宫宴上弹奏箜篌的少女,冷静自持,端方从容。不知何时起,她觉得这人倾城,却带着刺,让人止步。
当襄王叔父说纳她为侧妃的时候,她觉得厌恶。君琂如同清晨的白莲,美得让人不敢去碰,那时她想君琂成为襄王侧妃,必然是可怜的。
也不知何时起,她总想见一见君琂,知晓她近日可好,入仕后有烦心事。她可以帮忙去解决,因为她是代王。
那时起,大概君琂这个人就住进她的心里。
代王痴痴地望着身侧,那里空无一人,她伸手去摸,只有空气。她怀念去西明寺的那日,她可以正大光明地握上君相的手,那段阶梯明明很长,她却觉得很短很短。
她想多握上片刻,唯此而已。
阳光落于身侧,她觉得周身无力,想听箜篌,想听君相的箜篌音,她阖眸而想,这大概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唯有退而求其次,她吩咐道:“去教坊寻一会弹箜篌的伶人。”
吩咐后,她又一人继续坐在庭院里,等着伶人过来。
待暮色四合时,仆人匆匆而来,道:“教坊无人会善箜篌。”
“那就去青楼楚馆。”
仆人不敢应承,代王洁身自好,只出入酒肆,不知青楼楚馆的女子是何模样,他不敢应,就道:“殿下累了,不如明日再听。”
代王没有应承,脑海里回应过来,代王府在君琂的密切注意下,她若得知自己去请风流女子入府,必然不会高兴的。
她想想就不听了,摆手示意仆人下去,自己回屋用药。她躺在榻上,脑袋愈发昏沉,眨了眨眼,不想去睡,又坐起来命人将账簿拿来,不知那些抚恤兵士的银子可曾发下去了。
长夜漫漫,她仔细核对名单,艰难地喘过一口气,眼中的光色灰暗下去,灯火下的人影纤细而落寞。
她走错了路,已然没法回头了,唯有认真去弥补。
****
长夜幽幽,同样有人无法入睡。
君琂推开窗户,凝望代王府的方向,她总觉得代王在赌气。西明寺里问她对废帝是否有情,她回答不是,李齐是在生气?
她不懂少女的心思,尤其是代王这般善谋略的人,揣测她的心思难于朝政大事。
次日的时候,下人来报,昨日代王府着人去教坊寻会弹箜篌的伶人,可惜未果。
君琂颔首,亲自写信去代王府,箜篌罢了,她会的。
代王没有回信,她握着书信发怔,庆幸自己没有去青楼楚馆去寻。书信不能留,她贪恋地望过一眼,置于烛火之上。
君琂性子倔强,她活着一日,她就会苦等一日。只要她死了,最多一年半载,她就会恢复往昔,同顾笙那般重新嫁人。
她若好,便是最大的幸事。
君琂,非我不见,而是命运使然。
听不到箜篌声,代王也不勉强,将所有的事都办妥后,她觉得无事可做,自己一人在庭院里投壶。
她坐在那里,箭指着壶口,头晕目眩,耳畔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是顾笙。
顾笙见李齐投壶,自己也撸起袖子,要跟她比赛。代王凝视壶口良久,唇角干涩,她舔了舔,手中箭很重很重,足有千金重。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忽而道:“阿笙,我昨日想听箜篌,教坊无人会。”
代王声音带着干涩,顾笙听懵了,教坊无人会的,她怎地就忘了。顾笙走到代王面前,凝视她失神的眼眸,低声道:“你自己也会的。”
李齐在阳光下凝视自己的双手,手背上的筋脉清晰可见,她有着不一样的触觉。她木然摇首,“我忘了曲调,不会了。”
顾笙叹息,凝视她深陷的眼窝,抿了抿唇角,与她道:“想听,不如去让君琂过来,我们悄悄地请。”
作者有话要说: 低估自己了,还没结束。
第204章 逝去
李齐自然不会同意, 她始终凝望着自己一双手, 枯老、腐朽、麻木。
她徐徐起身, 看着数步外的壶口, 默然放弃投壶的想法,投不进的。夕阳徐徐落幕, 她心中添了一抹寂静, 与顾笙道:“阿笙, 你回去吧。”
顾笙勉强笑了笑, “你找到可以解毒的大夫了吗?”
李齐笑道:“找到了,过几日就来。”
“当真?”顾笙一喜, 蓦地觉得拨散眼前的乌云, 不住地点头,眸色欢喜, 忙道:“那我回府去了, 你自己注意些,有事让他们去将军府找我。”
“好。”代王面上笑意深厚,目送顾笙离开, 自己一人落寞往君琂曾经住过几月的屋子走去。
屋内摆设不变, 每日都有婢女过来打扫,与君琂在时一般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代王缓步走近后, 目光落在床榻上,伸手摸了摸被褥,唇角弯了弯。
看过一周后, 她躺了下来。
脑海里浮现成婚那夜的情景,君琂的紧张,说话时的浅笑,以及她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清冷。想过几遍后,思绪开始麻木,她试图找寻君琂的气息,徒自在摸索。
这里几月未曾住人,再浓的气息也散了。
代王寻不到后,渐渐困得合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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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面上售卖古玩,卖家卖得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银子,甚至隐隐影响朝廷的财政。
户部尚书不敢将此事告知陛下,唯有去找丞相君琂。
君琂对此事也有耳闻,她接过公文后,细细看过一眼。户部尚书头疼道:“城内市价疯长,若不及时遏制,只怕会引起恐慌。再者新帝登基不久,必会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