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漂亮的龙鳞一片一片被硬生生地拔走, 大龙的躯体上留下不少鲜血淋漓的伤口, 小兔都忍不住心疼,隔着笼子对他们骂了两句「坏东西」。
可惜它只会说兽语,那几个道人根本听不懂, 看着它的模样像是在叫嚣, 便从手里丢出一枚兽钉恶狠狠钉在它耳朵上。
耳朵一阵刺痛, 小兔连忙抱着受伤的耳朵鬼哭狼嚎起来。
刹那间,暗室外传来狂躁凶恶的虎啸,小兔眼睛一亮,灵敏的鼻子嗅到了熟悉的兽气,当即激动得热泪盈眶:山主他们终于来了!
几个道人亦察觉到大事不妙, 赶紧拿起法器走出暗室, 还没启动暗室大门的机关, 一道黑影率先扑过来,将来不及闪躲的独眼道人压倒在地,随后一爪子拍在他脸上,脸皮猛地被扯开,惨叫声响起,独眼道人瞬间成了个「无脸道人」。
其他道人还在垂死挣扎,想用捕兽法器制服这只獒犬,少年从天而降,一身乌金黄底杏纹夹袍,头发牢牢用绸带束紧,面目清秀,神情却极凌厉,眼看那刀、剑、钉、索都朝自己丢来,他体内幽绿兽气「轰」地腾出,竟悬空控制住法器,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阿杳,这些人弱着呢!难怪只敢偷偷摸摸捕兽!”
暗室的门被獒犬压得粉碎,他已现出高大人形,用脚踩住捕兽道人的胸膛,笑里藏刀地看他痛哭流涕地求饶。
陆杳冷眼瞧着一片落花流水的惨象,转头进了暗室,见到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兔没来得及欣喜,目光先被最里侧的银龙给吸引了去,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
“龙。”
小兔捂着流血的右耳朵,波澜不惊道。
“怎么样,找到小兔没?”
收拾完外面那群捕兽者的薛獒也走了进来,看到最里侧的银龙时同样为之一怔,嘴唇开开合合半天,最终吐出两个字:“这是……”
“龙。”
小兔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这家伙是龙?!”
薛獒音量拔高不少,又上前认真打量它一眼:嗯……是跟古画里画的龙差不多,且比画上画的还要漂亮,就是全身伤痕累累的,看样子被折磨得不轻,似乎快要小命不保了。
看了半天,他不由觉得奇怪:“那些捕兽人不算有多厉害,抓抓小兔这样的也就得了,怎么会抓住一条龙呢?”
“……”
小兔呲着牙刚想反驳,想了半天反驳的话后,又发现他说的好像也不是没道理,便答道,“我听那些道人说,它是个傻的。”
“傻的?”
薛獒与陆杳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疑惑。
“大龙!”
小兔叫了它一声,见它没反应,觉得它该是失血过多,所以才晕过去了。
“不知这条银龙是什么来头,此事得尽快禀告师尊和树公。”
陆杳虽也惊讶,但反应极快,立刻做出了决策。
“也对,这条龙不会平白无故现世,我看它伤得挺重的,你赶紧带着小兔和它回兽界。”
“你不回去?”
他一下就抓住了他言语里的不对劲。
“咳,我得去趟青阳城,还有,道君他现在估计不在兽界,你把这条龙交给树公罢。”
薛獒面色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陆杳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薛獒大哥,你少缠着师尊与你喝酒。”
“你,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此行明明是为那姓嫦的小丫头寻那什么鹤悬真君呢!”
“师尊如今与赤洲地脉相融,借自然之灵修行,一路扶摇直上,怕是再过不久就能得道成仙,你还是少让他沾染俗事为妙。”
“到时他得道成仙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你舍得吗?”
“没什么舍不舍得,师尊过得自在就好。”
二人谈话间,没注意到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银龙陡然睁开沉重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幽冷寒光。
薛獒叮嘱陆杳一番后,替小兔将兽钉取出来,便径直往青阳城去了。
玄影消失在天边之际,暗室里的铁笼兀然翻倒,发出巨大的轰响声,随后满身是血的银龙破顶而出,整个暗室轰然倒塌,化成一片废墟。
好在陆杳则眼疾手快抓住小兔,以灵盾震开倒塌的墙面檐顶冲出去,回首时那条血淋淋的龙已跟着玄影一并消失在天际。
“山主,大龙飞走了!”
小兔震惊不已。
这些修为低微的道士果然是困不住它的!
陆杳望着不再明亮的天色,思忖片刻道:“罢了,你受了伤,我先送你回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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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炉里烧着碳,屋里暖融融的,热气纷腾。
男子靠坐在黄花梨明镜圈椅中,面色发黄,人也枯瘦,看上去精神气不大好,像是久病未愈。
“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苏纨提起缠枝花卉纹执壶往杯里倒了茶水,侧眸瞥他一眼。
“你是来看我笑话不成?”
男子有气无力地合上眼,叹了口气。
“谁叫你招惹他?”他抿了口茶,有意无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瓷杯,“你还是想想,该怎么把这事告诉嫦姝。”
“我死也不会告诉嫦姝的!你,你也不许说!”
男子一下子变得异常激动,随之而来是旧伤引出的一阵抽痛,他憔悴的脸立刻扭曲起来,显得难看极了。
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慌乱,苏纨慢条斯理地说道:“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从他二人站在湖泊前谈话那时,苏纨就明白,其实嫦姝心里清楚伤赵余涯之人修得一手极好的水系术法,只是她暂时不会怀疑到自己师尊身上,但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
“你在替嫦姝寻鹤悬真君踪迹是不是?那你最好小心点,”
赵余涯岔开话题,忍痛掀起衣襟,那道结着白霜的狰狞伤口还残留在胸前,没有半点愈合的痕迹,若不是天蚕蛊在他体内不断吸收寒气替他续命,他怕是早归西了,“那人就是个疯子!体内的情思蛊明明已经消失了,还非要来找我拿什么解药!我好心告诉他,他还给了我一剑!若是他发现你没死,你指不定还要比我多挨几剑呢!”
话落音,苏纨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熟稔地给他倒了杯茶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这伤要想痊愈,只能求徐清翊救你。”
若他还是以前的赭玄道君,以至纯真火破他体内的极寒之霜倒也不是问题,可惜现在他修的不是火系术法,实在没法救他。
“我要是哪天不想活了,定会听你的话去找他!”
赵余涯把一万个拒绝写在脸上,他情愿被这疼痛折磨死,也不想再看到疯魔的鹤悬真君了。
一入夜,青阳城街上的行人就少了许多。
青年伫立在高楼长栏边,遥望不远处几个零散的影子归家,鸦黑的长睫默默掩盖住眸里的寂静无声。
赵余涯说的话并非毫无道理,赭玄道君已死,他要是再插手南华道的事定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好不容易使那人放下仇恨,若是他知道他还活着,以他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个性,必定想着再杀他一次。
一道黑影划过千百户灯火,灵活敏捷地蹿到他身边,怀里还抱了两坛酒:“道君!”
见酒知来意,他接过酒坛,闻香识出是岁寒堂。
薛獒一个翻身坐在栏杆上:“你怎么不问我救小兔的事办得如何?”
“你来见我,就已经告诉我结果了。”
苏纨倚长栏而立,整个人似乎要融进夜色里,“尽缘转生了?”
“我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大约是还没有,”他给自己灌了一口酒,“他倒好,上了年纪就撒手人寰,把循亥宗这个烂摊子留给我,我早让他不要捡这么多没爹没娘的孩子,自己都活得艰难,还想着让别人活!”
他感叹一声:“现在他是入轮回了,等到转生后把前世忘得干干净净,去做他清清白白的人,而我呢,又得让他重新再认识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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