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里全是长老,各个威严庄重,盯着阁中的金丝辟邪罗经仪。
中心红色短针不断冒着黑气,来来回回偏移后,指向南北侧,这是异类入侵道门的明示。
“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今日不知怎么,罗经仪竟自行转动起来,莫是道门中混进了什么妖魔邪祟?”
如今掌门不在道门内,一旦异象突生,就容易引发忧惧。
“算起来掌门刚至浣灵道,不知那边情况如何,现在,我等定不可掉以轻心!”
“赭玄,你怎么看?”
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后,看向扒拉书页的苏纨。
“……”
拿眼睛看呗,还能怎么看?
他瞥一眼金丝辟邪罗经仪的指针,南北一侧,不正是他雁埘峰所在的方位吗?
若是没猜错,应当是他那倒霉徒弟身上的炎火气脉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减少,没有气脉的掩护,罗经仪感应到了兽气,遂撒欢儿地转了起来。
不过他那蠢徒弟也不是什么坏东西,就想找一颗螺惑丹而已,虽然他也不知,它要螺惑丹有何效用。
“诸位长老所言极是,赭玄无异议。”
他随口应付过去。
“既如此,传令下去,让门中弟子严阵以待,同时大肆搜寻道门,有可疑之物立即诛灭,刻不容缓!”
贺景一声令下,众长老速速领命散退。
一时间,整个南华道颇有种暴风骤雨将来之势,弟子们不再语笑喧阗,大都慎重其事,如履如临。
气氛紧张了数日,唯独长昭殿依旧翛然闲散。
苏纨未曾将罗经仪一事放在心上,只不经意提点一句他那小徒弟莫要乱跑,毕竟那些见他如见恶虎的弟子,可不敢贸然搜寻到长昭殿来。
二娃当然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息,暂时没有轻举妄动,熟练地往壶里放了几颗嘉应子后,他疾速扭头,像感应到什么一般,望向东南边的黑云,兽气大片大片涌来,令他神色一凛。
纸鸢孤零零呆在角落,似乎在怀念前阵子的欢声笑语,苏纨欲用一把火给它烧干净,天边人影御剑奔来,身形摇摇欲坠,下降时几乎是摔落在雁埘峰石阶之上。
这是哪个门下的弟子御剑都御不稳,就敢单枪匹马地冲到他长昭殿来。
苏纨眼瞳深眯,见他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伤痕累累,满身是血,重重跪地磕头,音颤而嘶哑:“求道君救命!”
与此同时,堂庭峰传事钟响起,钟声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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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魔气纷扰,成千上万只眼珠幽绿,长齿尖牙的漆黑天蝠,聚在石门结界处,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不断朝山门冲撞。
布施在最外层法障不知何时已破开,来不及撤离的弟子命丧百来只天蝠利齿之下,尸首被蚕食鲸吞,不出片刻,便化作挂着几片碎肉的白骨。
“天蝠低劣,不难斩杀,外门弟子后撤,内门弟子上前!”
桃木杖重击地面,气波震荡,打散冲来的天蝠,贺景结掌施法,欲予印界增补,地底震裂,巨型蛇尾甩出,砸碎结印。
猩红恶蟒破土钻出,目如两盏勾人魂魄的冥灯,嘶嘶吐信,扑向站于前侧的内门弟子。
“当心!”
贺景目光一滞,持法杖于空凝气,以身为盾,抬杖与蟒头相撞,奈何气力不敌,被生生逼退数步!
他雪白发须纷飞,露出苍劲有力的脸,手臂青筋暴起,脖子上根根脉络抖动,全身发力一推,复将巨蟒抵回。
山门处的结界消失后,天蝠成群结队袭来,乌压压似黑云,压向整个南华道。
“贺老!”
孟齐君见贺景被暗影淹没,大惊失色,忙抽身去寻他,“你个老不死可别以身证道!”
“孟狗闭嘴!”
贺景已修得金身,这些连二阶魔兽都算不上的天蝠暂时伤不了他,可眼前的猩红蟒蛇却令他难以招架。
力气逐渐耗尽,巨蟒不急不缓,像是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其蛇尾暗自发力,从后方扫来!
贺景有所察觉,一分神,前方獠牙直下,恶狠狠刺进右肩。
“贺长老!”
陈妄等人挥剑斩开缠人的天蝠,自四面八方奔来相救。
“别过来!”
老者白胡染血,眸光似刃,逼停了不顾死活奔上前的弟子们。
众人越战越力不从心,逐渐发现其中的反常——天蝠本为低阶魔物,挥刀就能劈死大片,却不知为何随着时间越长,活下来的天蝠攻击性越强,各个魔力大涨,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山脚战况激烈,青年无暇分心顾及,独立高处遥望。
天蝠并非为一方涌进,各从乾、坎、艮、震、巽、离、坤等八方而入,再汇往山门发出侵袭,显然是有人暗地布下积怨阵,万兽以同类之死触怒,怒火积攒而化为气,由此魔力大增,战无不胜。
他目光定定落在西侧山巅处的红光里,诡异地笑起来: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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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战况如何?”
百来名黑衣魔修守在西山,领头者率先出声。
“南华道死伤惨重,都这般久了,还未见到擎霄尊君和赭玄道君出手,看来那老头所言非虚!”
“真没想到,声名赫奕的赭玄道君最终竟是败在自己门派手里,可笑至极。”
“据闻他被囚在幽暗地牢,不见天日,已成了废人,待我等踏平南华道,就去见见曾令兽魔两界闻风丧胆之人,如今落了个何等凄惨的下场!”
百人发出桀桀阴笑,极为刺耳。
“听说你们想见我?”
突然,有人笑眯眯问道。
魔修们一愣,扬起手中武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葭灰月下白绣纹鹤氅的人立于苍穹云影间,萧萧肃肃,清举翛然,眼唇微微含笑,却无任何亲近之感,其容貌艳绝,跟他们百年前见过的,从恶焰火谷里走出来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赭玄……道君!”
百年前的景象至今记忆尤深,不少魔修的反应先是撒腿就逃,被他压人的气势全然威慑住。
“怕他作甚!”
领头的魔修咬紧牙,“你们忘了那老头说的话吗!他现在已大不如前了!”
紊乱的人群听这话逐渐平静下来,如吃了颗定心丸。
“今日必要守住阵眼!他势单力薄,能奈我百人如何!”
为首者此言一出,士气大振,众魔修精神抖擞,目露凶光,恨不得化身为饿狼扑过去把他撕成碎片。
孤雏腐鼠,不自量力!
苏纨眸中泛出冷冷幽光,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微笑,赤煊剑凝化于掌中那刻,一道青影携银剑而来,落于他身侧。
“谁说他势单力薄!”
莫秋折顺势挽剑,剑光灼灼,自二人面颊闪过,映出两双笑意浅淡又锐利的眼眸。
啧,想到一块儿去了。
苏纨懒懒睨他一眼——只要破开积怨阵阵眼,南华道的危机便能迎刃而解。
对方人数众多,被他们缠住太过于费时,他下颚微压,意味深长道:“三师兄,玄阴剑法第五式唤作什么?”
“镜花水月。”
莫秋折瞬间了然。
无需交接眼神,就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灰影轻巧如雀,周身炎火翻滚,手中的剑亦冒着火光,一剑挥斩,竟是将前排二三十人震得骨头碎裂,七窍流血。
在众人面上惊恐未消之际,青影已从开出的一条烈火道中飞快穿行,直奔山中阵眼而去。
那为首魔修见大事不妙,欲要去拦,青年发出狞笑,剧烈火气弥漫,他在火中如死神降世,挡在他们面前,
“既然你们已经见过本君了,今日,本君也想见见你们会落得个何等凄惨下场!”
惨叫声不绝于耳,响彻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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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前,天蝠依旧只增不减,攻势越发得凶猛,一旦咬住人,立刻狠毒地扯下其整块皮肉,痛得弟子们嘶嚎不止,身上皆是大大小小的血窟窿。
小胖墩修为本就不高,拿着棍棒奋力驱赶着凶恶的天蝠,奈何还是被多次咬伤,衣衫血淋淋的,痛得他眼泪哗啦哗啦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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